1998年的除夕,正是北方的隆冬。除夕天氣出奇的好,冬日暖陽下,農場裏一派忙碌而喜慶的景象。兵們三五成群,各自分工,為這個春節做最後的準備。二十多天前的那場災難,仿佛已經遠離他們而去。
隻是那些廝守在農場多年的老兵們,在經過大院門口時,偶爾會駐足向外張望,像是在盼望著什麽,然後又苦笑著搖搖頭離開。
這是二十五歲的雷鈞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過春節,也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個春節。三天前,師政治部主任親赴農場宣布了最新的人事任命,因為凍傷引發心室顫動,經過多次搶救,最終死裏逃生的一等功臣金德勝同誌,因為身體原因不再擔任場長,接替他的是原副場長胡忠慶。
雷鈞在師部宣布完決定後,跟著主任的車子再次去了師直屬醫院。他不知道老金是否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站在特護病房門口,屋內傳來老金爽朗的笑聲,他的心裏一陣一陣抽痛,閉著眼睛躑躅了很久。
年輕的女護士警惕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憔悴的中尉,沒好氣地說道:“你們煩不煩啊?病人需要休息!”
雷鈞訥訥地小聲求饒:“我看看就走,不會待很久。”
“是小雷吧?”屋裏傳來老金的聲音,“小羽啊,你又在嚇唬人。他是我的好兄弟,不是來跟我談論工作的!”
“咯咯咯!”女護士笑逐顏開,白了雷鈞一眼,捂著嘴轉身走開。
“場長,我來看您了。”雷鈞站在病床前,有點兒怯怯地叫道。
老金靠在床頭,盯著雷鈞一個勁兒地傻笑:“你怎麽還被人家小姑娘給欺負了?咱農場裏出來的,可個個都是草原狼哦!”
雷鈞撓撓頭,過來給老金掖了掖被子,小聲說道:“對不起,場長。”
“說什麽呢?”老金不以為然地說道,“我還要感謝你,是你來了才讓我有了這麽高的榮譽。咱農場自組建以來,還沒人立過一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