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雷霆是在一陣嘈雜聲中醒來的,睜開眼就看見那個接兵的上士眼睛瞪得比牛卵子還大,正狠狠地看著自己。
幾乎所有的新兵都整理好了裝束,慌慌張張地往車廂的過道裏站隊,雷霆趕緊摸了一把殘留在下巴上的口水,起身一邊拿行李一邊低聲地埋怨對麵已經整理利索的杜超:“真不是個東西!也不知道叫醒我!”
杜超一副極端委屈的樣子:“睡得像個豬一樣,邊打呼嚕邊流口水,我叫了你起碼十聲。”然後使了個眼神繼續道,“我要掐你,那個上士不讓。”
雷霆收拾完行李抬頭,看見不遠處的趙子軍和江猛全都扭著頭看著自己在壞壞地笑,雷霆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兩個家夥上車的時候本來四個人是坐在一起的,結果就因為那個上士衝著空氣裏莫名奇妙地說了一句:“同學的,朋友的,不要在一起紮堆!”兩個家夥就心虛地跑到了別的地方。
這一天兩夜的旅途,因為身邊少了他們倆,特別是趙子軍這個活寶,多了三個一路上抹著眼淚不見笑容的新兵,變得非常無趣。杜超也是一反常態,安靜得像個小媳婦,一路上除了吃飯,就是癡癡地看著窗外,和雷霆講話不超過十句。雷霆不能理解,平常除了睡覺嘴巴不停的爺們兒杜超,怎麽變得如此心事重重?
杜超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脆弱與彷徨他隻會深藏在心底,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理解他,那也隻有他的母親了。他的幼稚是別人不能理解的,但他成熟的一麵,卻又與他這樣的年齡極不協調。這幾十個小時裏,杜超幾乎沒有合過眼,也許是很久沒有如此安靜過了,這麽多年來的點點滴滴一起湧上了心頭……
列車比既定的時間晚點了一個多小時,到站的時候是淩晨三點鍾。這是北方的一座大都市,北方十二月的淩晨,天寒地凍,用趙子軍的話說,就是“雞雞都凍得摸不著了”。坦克師的新兵已經在昨天夜裏十一點多下車了,他們所在的那個城市抗日戰爭時期曾發生過一場震驚中外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