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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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滿春對鮮於中說,我想你是認得她的。鮮於中如哽在喉,他隻是在喉嚨裏咽了一溜口水。鮮於中在這一刻卻想了很多轍。他最先想到的是魚死網破,與他血拚到底。但他也明白,憑他的力量他是怎麽也幹不過身手敏捷的張滿春的。張滿春的狠勁鮮於中已經早見識過了。那一次他就像扔雞毛一樣把自己就扔進了滾滾江水裏,簡直是眼不眨心不跳。鮮於中清楚,不要說隻他一個人在場,就是他那幫嘍羅一齊上也未必就幹得過他張滿春。張滿春那次進城收賬就在這三江城裏揚了名。他靠什麽揚名,除了不要命還有一個義字。這樣的人是誰都惹不起的。再說,不知是有哪路高人指點,他竟然就把這個小女人給找回來了。他自己也清楚,隻要弄回了這個小女人,就好比是提回了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看人家的手往裏使不使力了。

張滿春說,這事是明擺著的了,大概也不需要我多說吧。鮮於中還是不吱聲。張滿春又說,好吧,我們還是先喝酒。他又對蘆玉兒說,玉兒,給我們把酒酌上。蘆玉兒心緒也平靜了好多,她拘泥著上前,將那隻白瓷酒壺提起走到鮮於中麵前,她剛要酌酒,鮮於中就說,這酒不能讓你來酌,我來。鮮於中接過酒壺,走到張滿春麵前說,兄弟,你能把事辦成這樣,我不認輸也得認輸了,我服。你要是瞧得起我,我今後就跟你走定了。說完,鮮於中就給張滿春滿上了一杯酒。張滿春坐在那把木椅上紋絲不動。他說,既然這樣,我也不得不把話挑明了。我這次也是不得不出手了。鮮於中聽後全身一顫,那隻酒壺的小尖嘴就瀉下了一線酒。張滿春看到後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光著屁股挺著小雞雞撒尿尋歡的場麵來。鮮於中趕緊將酒壺扶正說,你今天莫非真的要把我的這顆頭砍下來?張滿春不緊不慢地說,我為什麽又不可以呢?鮮於中回坐木椅上,直盯著張滿春的眼。張滿春一點回避的意思也沒有。張滿春鎮定地說:你們想敲詐和祥軒商號的錢財也沒錯。但你對這個女人下這等狠手也太陰毒了吧。你也知道你犯的是啥罪,該不該殺頭?鮮於中說,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得不把話挑明了。這個小女人是我綁來的沒錯。我也是看他家破落成這樣,料想也沒有人會出頭為她們家主事,我才打定主意去綁她的。為了讓這事不露馬腳,隻有讓三江城的事主再找不到她。怎麽辦?要麽將她沉河,要麽將她送到老遠去。你想,我們在水上都走了好幾天,找個風高浪險的地兒把她推下水是多容易的事。但我沒有,實話說吧,是她的這張俏臉蛋救了她。我幾次想下手都沒敢動。我隻好把她帶到夷城交給我的一位拜把子兄弟了事。誰知道你就到夷城找到她了呢?我要是當初一把將她推到江裏,一不做二不休,你還能拿什麽找我說事?張滿春笑笑說,這麽說來我和她都還得謝你了。告訴你吧,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是她娘把她許給我的,她娘說,隻要我把她找回來她就是我的女人。再說,我去夷城找她也是用了本錢的。她做我女人也是理所當然。這樣說吧,我念你發了一次善心,且保了她一條命,給我留下了一個好婆娘,我就不要你的命了,我隻要你離開三江城,走得遠遠的。鮮於中眼前一片茫然,他嘟嚕著說,要是這樣你還不如把我給滅了。我在三江城混了這多年好不容易才混出個頭來,討到一口安穩飯。我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我拿什麽去活命。不讓本土上的地頭蛇擠兌死才怪呢。張滿春笑笑說,這個你不用操心,我保證你從三江城走得風光,帶得殷實。但你就是不能再回三江城了。說句不客氣的話吧,我要是再在三江城見到你我就會下手辦下你的頭。鮮於中將信將疑。張滿春拍了下他的肩膀說,兄弟,聽我的不會有錯。我們喝酒。鮮於中這一次喝得醉眼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