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漁再也無法在太陽宮待下去了,拉著韓火山離開了。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夏日的暖風掃進李曉漁的脖頸中,竟然讓她覺得一陣發冷。
她回頭看向身後的太陽宮。
圓形的屋頂設計,白色的牆麵沾上了灰蒙蒙的色彩,碧綠色的爬牆虎將牆壁大半包裹起來。
這裏,看起來古舊而破敗,像歐洲中世紀的古堡,透著腐朽的氣息。
可是這樣看似不起眼的大樓裏,卻承載著周大俠的夢想。
“大叔,你猜我對周大俠是個什麽印象?”李曉漁忽然問。
韓火山搖了搖頭。
“初見時,我覺得她不可一世,好勝心強,是個眼高於頂,自以為是的家夥。”李曉漁笑了笑,想到初見時周大俠跟自己比賽的一幕,眼裏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後來和她熟悉了,又覺得她耿直勇敢,卻缺少謀略,就算以後在冰壺球方麵發展,也不可能是主力型選手,因為她的打法太蠻狠暴力了。”
“那現在呢?”韓火山看了李曉漁一眼,問。
“現在啊!”李曉漁抬起腦袋歎息一聲,眼裏又泛起了瀲灩光澤,“我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她,或許,她是那種外表大大咧咧,內心卻細膩敏感的人吧?所以,在知道自己的實力不行後,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訓練,但是平時,她始終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有淚水,從李曉漁都眼角滑落下來,韓火山有些慌了。
李曉漁,一個多堅強的女漢子啊,竟然落淚了。
韓火山手足無措,想要拿紙巾給李曉漁擦,卻發現身上根本沒帶,而李曉漁自己的包裏也沒有。
無奈之下,男人幹脆一把勾住李曉漁的脖子,將女孩的腦袋壓在自己的懷裏。
淚水打濕了韓火山胸前的衣襟,微涼。
李曉漁哭得更大聲了,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哭出來。
“大叔,我覺得自己做人真的好失敗啊!從來,都隻顧著自己的想法,很少去關心和體諒別人,如果我再心細一點,是不是早就看見了周大俠的努力?如果我再善於觀察一些,是不是我的姐姐就會得到及時醫治,不會那麽早走了?”
韓火山的心中一痛,抱著李曉漁的手收緊了一些。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身邊都是男孩子,他們都很堅強,於是我也想學著跟他們一樣堅強。可是,每個人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樣,我強迫自己,也要求別人,根本忽視了其他人的感受!我喜歡冰壺球,也要求寧居的人熱愛它;我覺得到白狐來是一種磨礪,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的隊員實力跟不上,還是想讓她們受點挫折快速成長。現在,寧居隊不行了,我又要一走了之,大叔,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太壞了?”
李曉漁哭得聲嘶力竭,到最後,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韓火山輕輕拍了拍李曉漁的背,小聲又溫柔地安慰著她:“李曉漁,每個人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在過程中認識錯誤、改正錯誤,你才能有新的成長。其實你的選擇也沒錯,沒有了你,寧居隊也會有自己的發展,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會活不下去的,說不定,她們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
李曉漁抬起頭看向韓火山。
女孩的眼睛因為剛哭過,紅撲撲的,像隻可憐的兔子。
韓火山歎息一聲,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曉漁同學,我說過,當你做任何決定前,先摸一摸自己的心,它終會告訴你一個無悔的選擇。”
從外麵回到宿舍已經快十二點多,宿舍裏,周大俠還未回來,林朵朵已經窩在了自己的**。
李曉漁輕手輕腳地去衛生間洗漱,又悄無聲息地爬到了自己的**。
她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周大俠回來的聲音。
女孩子似乎是累透了,一回來就倒在了**。
“回來了?”李曉漁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周大俠嚇了一跳,應該是還在生李曉漁的氣,她並沒有回答她。
“才從太陽宮回來?”李曉漁又問。
周大俠驚訝地看著她,硬邦邦地說:“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也才從那裏回來。”
周大俠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在**翻了個身。
“我都看見了。”李曉漁又說。
“所以,你是來嘲笑我的?”周大俠冷嗤一聲,“李曉漁,我知道都這個時候了,我還跑去訓練很可笑,但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很快就不是我們隊長了,沒資格……”
“我沒打算嘲笑你,是很佩服你。”
一句話,再次讓周大俠無話可說。
“對不起。”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周大俠的腦袋埋在被子裏,帶著些鼻音。
“是我沒當好這個隊長,辜負了你們對我的信任,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了,鄴城的省隊我也不打算去了,就留在寧居隊。”
“李曉漁,你在說什麽?”周大俠一下坐直了身體,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我說省隊我不打算去了,留下來,好好帶你們。”
“我看你是瘋了吧,明明是這麽好的發展機會,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去省隊的……”
周大俠的話沒說完就被李曉漁打斷了:“是啊,我可能真的是瘋了吧?但顧問說,在做決定前要先問問自己的心,現在,我的心告訴我,我要留下來,沒有什麽能阻止我。”女孩頓了頓,忽然勾了勾唇角,“再說了,我這麽有天賦,不管待在哪裏,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李曉漁,沒看出來,你可真是自戀。”周大俠強硬的語氣裏,竟然夾雜了一絲哽咽,“這可是你自己選的,沒人逼你,到時候後悔了,沒人會同情你。”
“我不後悔。”李曉漁笑了笑,“隻要你們信任我,隻要你們還喜歡打冰壺球,還有一個人在努力,我就會一直待在這裏,如果你們想要在冰上運動的世界闖出一片天地來,我也會陪你們一起闖,隻要你們不放棄我,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們。”
周大俠不再說話,不久之後,安靜的空氣裏響起了壓抑的哭聲。
不遠處的床鋪上,林朵朵也一直沒睡著,她將腦袋埋在被子裏,拚命地將自己的眼淚擦幹,可淚水還是止不住落下來,浸濕了枕頭。
第二天,李曉漁一大早就去了趙笠鈞的辦公室談話,請求他給寧居隊最後一次機會。
趙笠鈞磨不過李曉漁,對寧居隊下了最後的通牒:“我會跟丁總申請,再給你們一次參賽的機會,第四輪排位賽中,如果你們能拿到前三的成績,就可以繼續留在白狐俱樂部裏參與訓練,如果不行,就給我滾蛋。”
李曉漁點了點頭,並鄭重其事地將省隊的申請表交還給趙笠鈞。
男人遺憾地搖了搖頭:“李曉漁,你想好了?”
女孩點了點頭:“謝謝趙教練的看中和欣賞,雖然省隊很好,但我們寧居隊更有潛力,在未來的冰上世界中,肯定會有寧居隊的一席之地。”
看著女孩堅毅的眼神,趙笠鈞微微一愣。
都多少年過去了?他許久沒看見過這樣態度堅決的運動員了,像極了曾經的他。
故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既然你決定了,我就不管你了,你以後千萬不要後悔。”
“謝謝趙教練。”李曉漁笑得甜蜜。
在女孩即將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趙笠鈞忽然叫住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寧居隊必須加緊訓練才行,從今天開始,你們午休也不準休息,我會單獨給你們加訓練的!”
“好,謝謝教練!”清亮的嗓音響徹不大的空間,回**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