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城市咖啡廳裏，李曉漁托著腮看著窗外，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裏。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過來，在李曉漁的麵前晃了晃：“女同學，在想什麽呢？叫了你半天了都沒反應。”
李曉漁回過神來，看見韓火山正坐在地麵。
男人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半張臉掩在陰影裏，嘴角微微上挑，勾出一道玩世不恭的弧度。
“大叔，喝什麽？”李曉漁問。
“跟你一樣，來杯咖啡好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大城市，總是要小資一下的。”
李曉漁點點頭，招來了服務員。
“女同學，不會這麽好，特意請我出來喝咖啡吧？”韓火山攪拌著桌上的咖啡，漫不經心地問。
李曉漁靜默了一會兒才說：“大叔，寧居隊三輪排位賽墊底，馬上就要被淘汰離開了。”
這個結果在韓火山的意料之中，他並不吃驚，隻是淡淡“哦”了一聲。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李曉漁的目光凝固在韓火山的身上，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難道你沒有這麽想過？”韓火山反問。
李曉漁不說話了，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這個結果，她在第一輪排位賽中就預料到了，畢竟，寧居隊和其他隊伍的水平比起來，實在是差太多了。
“其實淘汰了也沒什麽，就當是給她們的生活體驗嘛！反正你也要走了，我估摸著其他人是沒有機會再有這樣的體驗了。”韓火山喝了一口咖啡，也許是太苦了，男人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實話，寧居隊的人不是從小就打冰壺球的，也沒有什麽夢想和追求，沒必要把你的夢想強加在她們身上，就讓她們以後在寧居小打小鬧好了，以後回想起來，反倒是美好的回憶呢。”
一句話，沒有安慰到李曉漁，反而讓她的心堵著棉絮，難受得緊。
“大叔，她們都知道我要離開了。”
“嗯，這樣也好。”
“我的決定真的對嗎？”李曉漁雙眼迷茫，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曾經的執著和堅定都是假的。
韓火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李曉漁，我跟你說過，遇到難題的時候，你問問你自己的心，跟著你的心做決定，以後就絕不會後悔。”
“可是，現在我的心也不知道答案了。”女孩低著頭，苦笑一聲，手中的咖啡再苦，卻不及她心中苦楚的十分之一。
韓火山深深看了李曉漁一眼。
“等喝完咖啡，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
從咖啡廳出來，穿過兩條馬路，就是一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溜冰場。
門頭上正掛著“太陽宮”幾個大字。
因為是暑假期間，有不少孩子結伴進入太陽宮裏，他們的手上，無一例外的都拿著運動器材。
“這裏是體育館，裏麵主要是遊泳和冰上運動。”韓火山一邊解釋，一邊帶著李曉漁進去。
二樓的冰場門口，有租賃溜冰鞋的，韓火山和李曉漁一人租了一雙。
“大叔，你是要帶我滑冰嗎？”李曉漁好奇。
韓火山挑挑眉：“怎麽，不願意？”
“當然沒有。”
李曉漁有些激動，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可是她第一次重新看見韓冰岩上冰。
男人在場外做了幾個熱身運動，就進入了冰場中，輕鬆地滑了起來。
他的身子輕盈，腳步熟練，讓李曉漁忍不住回想起了曾經的韓冰岩。
“大叔，你滑得很好啊！”李曉漁睜大眼睛，本想說一句“韓冰岩也滑得很好”，卻被韓火山一眼看穿，並打斷了：“雖然寧居不在北方，但是多年前就在推行冰上運動了，我滑得好也正常啊，要不然怎麽吸引小妹妹們崇拜的目光？”
李曉漁鄙夷地勾了勾唇角。
冰場上大多是孩子，時不時有銀鈴般的笑聲鑽入耳朵裏。
李曉漁跟著韓冰岩一起在冰場上繞圈子，也許是運動起來了，就沒心思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二十分鍾後，周圍忽然響起了孩子們欣喜的叫聲：“那個大姐姐又來啦！”
話音落，不少孩子都停下了溜冰的步伐，朝著門口看去。
韓火山拉了李曉漁一把，將她帶到場外的一個角落裏站好。
“不滑了？”李曉漁奇怪地問。
韓火山抬了抬下巴，示意李曉漁看門口。
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T恤加牛仔褲的短發女孩正在換鞋，她的旁邊，圍著一群好奇的小朋友。
李曉漁覺得，那女孩的背影有些眼熟。
“是周大俠！”她驚呼一聲，下一秒就被韓火山捂住了嘴巴。
“女同學，你小聲一點，要不然就被她發現了。”
“大俠怎麽會來這裏？”李曉漁壓低聲音，眼裏是壓抑不住的好奇。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韓火山故意賣了個關子。
周大俠穿戴好防護服和冰鞋後走入了冰場。
她和這裏的工作人員應該是認識的，她一來，就有人拿了冰壺球給她，並將一旁一個獨立的小冰場單獨開放給她。
“謝謝啦！”周大俠笑嘻嘻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隨後，她進入冰場，並單獨進行冰壺球的訓練。
旁邊，圍聚著不少好奇的小朋友。
李曉漁快走幾步，也偷偷混入了人群中。
“這個大姐姐好厲害的，每次投擲冰壺，十球可以投中五六球呢。”身邊，一個小朋友正在跟新來的小夥伴解釋著。
“以前太陽宮這個點是沒什麽人來的，大家都是為了看那個大姐姐投球呢！”
“小朋友，那個大姐姐經常來投球嗎？”李曉漁彎下身子，問身邊的馬尾辮女孩。
小姑娘點了點頭：“這段時間是經常來，不過之前她每次都很晚才來，有時候快深夜了才過來練習，因為我媽媽是這裏的管理員，我經常和我媽媽住在管理員室裏，才知道的。”
小姑娘邊說邊崇拜地看著冰場上的周大俠：“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個大姐姐在幹嘛，後來她告訴我，這個運動叫冰壺球，可有意思了！我以後也很想去當冰壺球運動員呢！”
小姑娘興奮地睜大眼睛：“對了，大姐姐還說，她們隊叫寧居隊，是特別有潛力的隊伍，還有個超厲害的隊長，她不能拖大家的後腿，所以才經常來練習的。”
李曉漁點點頭，心像是有什麽東西慢慢融化開。
原來，周大俠一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努力著，甚至有時候還會在白天那麽辛苦的訓練結束後，一個人到這裏練習。
這一切，李曉漁一概不知，她每天想著的竟然是該不該離開寧居隊，該不該讓自己有更好的發展，絲毫沒有考慮過隊員的心情，看不到她們的決心。
簡直可惡透頂！
想到這裏，女孩的眼睛泛紅，強忍著才不讓淚水落下來。
冰場上，周大俠還在投擲冰壺球，幾輪結束後，她又讓工作人員找來各種各樣重量不同的物件讓她投擲。
冰場邊，圍聚了更多看熱鬧的人，周大俠卻恍若未聞，見到東西進入圓心，她高興地歡呼一聲；當東西偏離了軌道，她又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大姐姐加油！”身邊的小姑娘，一個勁地給周大俠加油鼓勁。
周大俠的視線掃過來，李曉漁趕忙閃到了最近的一根大柱子後。
“女同學，怎麽躲起來了？”韓火山站在李曉漁身邊，歪著腦袋看著她。
女孩的頭埋得很低，像一隻受傷的鴕鳥，聲音也十分哽咽：“大叔，我忽然覺得自己不配做一個球隊的隊長，不但不關心自己的隊員，甚至一點也不了解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