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焰

篇一:念念不忘 無須回響 煙火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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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的人叫於念西。

從十二歲到十五歲,每天早晨,我從窗外望去,鬆樹在甬道兩邊投下傘狀的陰影,於念西就站在這些樹的陰影裏等著我上學。他穿深藍色毛衣,白色匡威鞋,胸前垂著iPod白色的耳機線,左腳一下一下地打著拍子,我幾乎能聽到他腳下鬆針綿密的細碎聲。

母親等在玄關門口,將書包小心地扣在我的肩上。她朝念西友好地點點頭,我們肩並肩走著下山。雨天或者路不太平坦的時候,念西會不經意地握住我的手。

手指和手指觸碰的時間不過幾秒鍾,指尖留在記憶裏的溫度是一輩子的。

很早的時候我便喜歡上了他,隻是那時年幼的我並不曉得。後來我從書裏學到一句詩,說“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才恍惚明白,我在他的山中。

有一次上口語課,外籍老師問:“Yu,who is your best friend?(於,誰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答:“南笙,南笙是我最喜歡的朋友。”

後來很多很多個夜晚,我會把“朋友”兩個字偷偷換成“人”,在不辨時間和空間的夢之涯裏,十二歲的於念西紅著臉,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告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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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來沒有左腿,隨著年齡的變化,每年要去醫生那裏更換長一些的義肢。

好在我從來沒有遭受過校園歧視,母親工作的緣故,每轉學到一個新的班級,老師總會一臉慈祥地在講台上介紹我,末了加上一句:“同學們要幫助弱小,多多照顧施南笙。”

因為被定義成“弱小”,所以無論上廁所還是做課間操,我身邊永遠都有攙扶的人。

但這樣的幫助令我很苦惱。很早我便熟練地學會了如何應付生活,你能想象得出,隻要站起身,就會有好幾雙同情的小手團團圍在周圍等著獻愛心的情景嗎?

不,這樣的憐憫,隻會時刻提醒我是個殘疾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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