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鹏出了郑州火车站,就碰到了嬉皮笑脸的王爱民。
王爱民是平时和警察最经常打交道的一种人。四方脸,中等个,穿着黑皮夹克,上面很多裂缝,破破烂烂的。他吃什么饭,喝什么酒,完全取决于头一天晚上麻将打得如何。他从来没有正经工作,但什么人都认识,也饿不死。
张大鹏第一次认识王爱民,就是在失踪儿童家长的一次聚会上。大家都在说过年话,只有王爱民态度朴实地大肆讲黄段子。他就一点看不出来在这种场合讲性是多么不适宜。
从此大家都开始冷遇他,故意不听他讲话。莫名其妙地,他就凑到张大鹏身边了,警察的言行对这种人就像磁铁一样。
王爱民最大的特点就是吹牛逼,你不拦着他,他一直吹下去。“核武器我找找人也能弄过来。”
他喝多了之后就会板起脸,说话一本正经,手脚不受控制地乱抖。随后他又要告诉张大鹏,自己有多讲义气,以前为了哥们伤过人,还去医院补了仇家几刀。
张大鹏酒后一时冲动,说自己是警察。他就是想让王爱民闭嘴。
从火车站往外走的时候,张大鹏脸上挂着笑,暗暗支起半个胳膊肘顶着王爱民,才没被对方贴上脸。
王爱民迫不及待讲起了线索:在郑州附近的黑煤窑,有个煤工叫老三,自称见过北京来的小孩,还一起下煤矿干过活。老三说那小孩就12、13岁左右,因为身体太瘦,只能在外面拿着破筐干点杂活。
“那现在还能找到人不?”
“能,老三说了,5000块钱,一半给矿主,带着我们找去。”
张大鹏故意问,那小孩是不是戴眼镜,左耳朵有点聋。这都是现场瞎编出来的。
王爱民也不接茬,肩膀动了动,说哥,这真不好说,人啥样我也没见。
王爱民这么爱顺杆爬的人,说话都谨慎了,倒是可信了不少。
到了晚上,王爱民非要安排个“大场子”给大哥接风。张大鹏心烦,想回宾馆睡觉,王爱民搂着他一条胳膊去了歌厅。那歌厅在城乡结合部,楼上就是宾馆,门牌破破烂烂的。歌厅右侧是美容美发兼洗头泡脚,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王爱民找来服务员,大声招呼一个叫“可可”的头牌,那是个艳俗的中年女人。两个人一见面就像仇家一样吵,女人指责王爱民逃单,王爱民逼着她再好好安排一次,给他个面子。
“这是我大哥!北京来的警察!今天必须安排好了知道吗?谁再跑谁骡子操的!”
女人这才带点鄙夷似的对着张大鹏扬了扬头。脸上写着不信。
“操,要不是还得一起找孩子,估计她早跑了。”王爱民点起一根烟。张大鹏这才知道这个女人是王爱民的妻子。
那天晚上王爱民千杯不醉,满面红光。
他说了很多醉话,但主题都是死亡。
他说起自己死在出租房里一个月,因为味道太大才被房东扔到外面的父亲,被发现时眼珠都是蛆。
王爱民说,父亲总给别人添麻烦,到死还要用这副容貌吓唬别人。换成他自己,绝不会让儿子看到自己这样,直接找个河沟一跳就完事了。
但实际上,他的儿子早已失踪多年,就算他马上死掉,也没机会看。
王爱民说着说着,张大鹏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了情绪,抓起啤酒瓶就往地上扔,“啪嚓”。
王爱民也骂骂咧咧砸了一个。旁边的姑娘投来惊讶的目光,他掏出一百块钱扔在桌上,我草你妈看什么!没见过啊!
现在看起来,这些征兆太过明显了。王爱民对于第二天要发生的事情,明显有了一些超自然的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