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刘连旭打开了文件柜,取出了牛皮纸袋,仔细地查看。
他对着材料沉思,想要找到更多东西,但陷入了停滞。过了几个小时,他把文件放进柜子里。之后的几天里,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套动作。
小许的母亲会时不时给队里打电话,催问案件的进展。
但这不是刘连旭压力的主要来源。
他深知那个过去的小许正在消失,他想赶在小许彻底遗忘前,把两个凶手带到他面前。
有时候,他会打开电脑,重复着看那个模糊不清的录像,手边配着一罐啤酒。
监控拍到了自己和小许被几个人围住,殴打,又拖又拽。录像里的刘连旭跪在地上,捂着脑袋,像是在哀求,周围的路人走走停停,步履悠闲,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这个录像是刘连旭自己回到案发现场找到的,沿街11楼的住户在窗户上装了个私人探头,用来监视自己家的车辆,怕被别人剐蹭。
一开始看到这段录像,他觉得恶心、想吐,但是他强迫自己看下去,直到麻木。
专案组已经不管这事了。唯一能对小许负责的,只有他老刘。
在意识到现场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后,他只能放弃现有的材料,开始注意大量没破的暴力案件。
哪吒和铁人不会闲着,这么多年没找到他们,不代表他们没犯过其他案子。他们只要犯下新案子,就必定留下痕迹。
刘连旭把自己关在档案室,找遍了那些斗殴,强迫交易,故意伤害的案子,可案件浩如烟海。那几天,他的脑子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像一部不受控制的电脑。
到了后面,他实在翻不动了,就在电脑上寻找每日的警情快报,那些都是往往只有一个十几个字的小标题,在分局主页上循环滚动。
他查了几个礼拜,到后来已经看花了眼,几乎忘记自己要找什么。
就在濒临绝望的时候,一条看起来很普通的警讯让他停下了光标——2007年幸福街某理发店被砸盗。案件迄今未破。
他苦苦思索为什么这个标题会让他停下,又把全部资料翻出来看了一遍,发现几个关键词“幸福街”、“理发店”的联系。
在他掌握的资料里,铁人的前妻就在幸福街开一家理发店。他们在2008年离婚。
刘连旭进一步想到,这家理发店很可能是铁人砸的,可能是为了帮助自己家的买卖,开展不正当的竞争。
这只是上百个类似线索中的一条,但刘连旭还是仔细检查了卷宗,还有案发时的监控录像。
三个蒙面男性,先用砖头砸穿了玻璃门,又在地上泼了一些红黑相间的油漆,进屋以后,他们用木棒把所有摆设都乱砸了一通。
这三人后来上了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帕萨特,但是没有牌照。当年派出所民警的调查到此戛然而止。
在看了上百遍自己挨揍的录像以后,刘连旭一眼就识别出了三个男人中的大个子——戴着棒球帽、黑色口罩,身材强壮,身着闪光背心。
这绝对是铁人。
刘连旭是机动车队的,对车相当有研究,他注意到帕萨特的车型:2004版的。车头带着红灯,显然是辆黑车。而且没挂牌子,应该不是本地的牌照。
依据这两点,他分析了铁人和哪吒的关系圈,发现在2006年前后,铁人的前妻曾用她本人的驾照为一辆河北牌照的帕萨特消过分。而登记的车主恰好是个江西人,姓王。
那辆车现在的轨迹“还活着”,经常在东北四环一带拉黑活。
线索终于来了。
那段时间,正是分局每年报销封账的节骨眼,小许的母亲把小许医疗费的账单送到了队里。
刘连旭捏着4万多的账单,来到财务室,取了号,排在一队长龙后面。
他前面的两个民警正聊天,一个是来报销参加足球赛的服装费,另一个在外面巡逻时给了迷路的老外300块钱,这钱当然警局会出。
刘连旭站在他们后面,一言不发,把小许的账单紧紧贴在胸前。
账单又一次被退回来了,理由是两位领导的签字时间不一样,需要补签。
但领导已经去市局开会了,7天后才回来。
刘连旭相信这钱肯定能报,只是麻烦的手续让他心生恼火。
要是能抓到铁人和哪吒,检察院批捕了,法院判决了,那帮孙子赔钱肯定比报销来得痛快。
刘连旭回到警队,偷偷喊上老田准备出发。
他感到浑身上下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