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長槍撐著地緩緩站起來，沒理會周圍人刻意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
他隻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之前武功盡廢癱坐在輪椅上，走到哪裏身邊都是這般眼神，現在自己站起來了，那種刻意隱藏的譏諷和不屑還是如影隨形，好像他就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做什麽，變成什麽樣子，都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哦，之前也有一個人從沒這樣對他指指點點，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凶獸幼崽，乖乖地衝他笑。可惜，那個人被他自己罵走了，怕是再也不願意見到他了。
他苦笑了一下，身上撕裂般的痛感越來越明顯，提醒著他早一些結束這場戰鬥。
他深吸一口氣，袖中銀針盡數射出，一手長槍破空而至，另一邊的紅綾也在、射向肖梁傑的腰間。
肖梁傑眼神一凝，那少年之前硬生生受自己一掌，到現在還能如常出招反倒是他現下呼吸時還覺得氣血翻湧，不禁又氣又怒，也不甘認輸地將那長劍一舉，對著顧榭衝來。
肖梁傑剛往前衝了幾步，擋開飛在最前頭的銀針，就覺得不對，一開始肖梁傑隻當那銀針是暗器，也就沒大注意，這湊近了才發現，銀針尖端都散發著悠悠紫光，怕是染了劇毒，這才慌忙後撤，可那頭顧榭攻勢將近，眼看著那長槍就要在肖梁傑肚子上捅出個窟窿，旁邊突然斜插出一把刀，將顧榭那長槍橫著一擋。
一直坐著看戲的湯濡突然拔刀，擋在二人之間。
之前湯濡一直沒出手，一是摸不清顧榭虛實，想借著肖梁傑的收探探顧榭，二是覺得這影響不夠大，隻有危機時刻自己出手，才能叫肖梁傑對他心悅誠服。若是依照湯濡的意思，怕是還要再等上些時候才會出手，隻是這幾招這顧榭是越打越猛，反倒是肖梁傑束手束腳。
若是在自己府邸被一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給打傷了，傳出去這肖梁傑的臉還往哪裏擱，這人總歸還是湯濡這邊的，眼下這局麵，湯濡也就不好再自己裝傻。
他將刀尖向外對著顧榭，滿臉不屑。
“這位小兄弟，肖兄見你是個小孩，本來不想和你斤斤計較，誰知道你這個人不講道理，處處緊逼，小子，今日你贏不了我，還……”
湯濡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榭毫不留情地給打斷了：
“我要殺他，不逼怎麽殺？”
湯濡如何不知道顧榭今日前來的原因，隻是裝傻：
“小小年紀這麽臭的脾氣？”
坐在公良身後的青涯湊到公良身邊說：
“我今日總算是知道段良祤為何和他不對付了，換做是我聽這人頂著這麽張臉用這種腔調說話，我也會被惡心死。”
公良這時候也不敢笑得太放肆，隻能用折扇遮著臉輕笑兩聲以表示讚同。
“湯大人，你每日管的雞毛蒜皮的事情夠多了，歇歇吧。”
湯濡一向對自己差事很是滿意，如今被顧榭當眾說是些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澆在湯濡頭頂。
他將刀一揚，用無聲的行動進行反駁。
顧榭沒理他，細長的桃花眼裏全是紫黑色的冷焰，他握槍的手微微顫抖，指尖蒼白。
那藥堅持不了多久了，他很清楚。
湯濡之前見過顧榭，也知道他本身武功全廢，今日這樣一反常態還武功高絕，必然是用了法子，此時也看出來顧榭是在苦苦支撐，就有意拖延，覺得自己現在站出來，顧榭便有了顧忌，猶猶豫豫便會浪費時間。
其實顧榭根本沒把湯濡放在眼裏，他隻是在盤算怎麽越過湯濡將這杆長槍紮進肖梁傑的身體裏。
時間在流逝，他很清楚。
湯濡本還在洋洋自得，就聽身後傳來一聲異響，回頭一看，肖梁傑捏著脖子跪在地上，臉被憋成醬紫色。
他心頭一跳，正想開口問，就發現自己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內力比肖梁傑深厚，這毒對他影響沒有那麽大，但那股窒息的絕望感還是讓他心生惶恐，他強撐著身體逼迫自己不要倒下，用猩紅的眼睛瞪著顧榭，像是想在他身上燒出個窟窿。
“湯大人不必驚慌，若是想騙過大人的眼睛下毒，還是有些麻煩的。這毒毒不死人，也毒不死你。”
顧榭咳出口鮮血，咧著嘴笑。
其實到現在，顧榭的身體也已經瀕臨崩潰，全憑他意誌力在強撐，看著這毒終於在二人體內發作，顧榭終於呼出一口氣，將那長槍在手裏一轉，向肖梁傑衝去。
湯濡這時候連罵人的心思都有了，眼下情形已經不是丟不丟臉麵這般簡單，若是肖梁傑真叫人在自己宴會上明目張膽地給殺了，怕是這事情傳開，自己地位便一落千丈。他咬牙直起身，將滿腔的怒火附在劍上，往顧榭身上刺。
顧榭像是已經猜到他的動作，那手腕紅綾脫手纏上湯濡的劍，整個人卻還是側著往肖梁傑身邊一滑，那銀槍紮在肖梁傑肚子上，順著顧榭滑出，在肖梁傑肚子上刨開一條大口子。
那紅綾雖然纏上湯濡的劍，可是湯濡那一擊裏也是存了十成的力氣，那內力如何那般好卸去，一劍還是砍在顧榭肩上，頓時染紅了半邊衣服。
顧榭跪坐在肖梁傑屍體邊，大口地喘著氣，身上一道道細小的口子像盛開的紅梅在他身上炸開，他知道，藥效已經快到極限，再之後就是嚴重的反噬。
他支撐著自己站起來，看著肖梁傑殘破不堪的屍體，嘶啞地笑了。
幸好，他還是將人給殺了。
湯濡隻感覺自己回頭滿臉都是血汙，許是沒見過這般瘋狂的人，竟然不顧自己性命拚上這一劍也要將人殺了，眼下也是後悔。可再懊悔此時也無事於補，人就這麽**裸地死在自己麵前，明日整座城都會傳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當著他的麵，殺了他的人。
他雙眼猩紅，瞪著顧榭一瘸一拐的背影，咬牙衝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