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枝，停手。”
许是听出顾榭话里的严肃，秣枝顿了下，没管腰上的伤，回头看顾榭，就看见顾榭脸色苍白，眼里却跳跃着灼灼火光：
“秣枝，这样就够了，已经很好了。”
秣枝看着顾榭眼里的火光一点一点燃起，映亮整片瞳孔。这是自她认识顾榭起，第一次见他毫无遮掩的向自己展示他的原貌。
她突然有些慌张，跑了两步凑近些，腰间伤口一扯，疼得她咧了咧嘴。
顾榭瞧着她这不修边幅的样，没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他见着秣枝满身的伤，强行挂上一丝笑：
“秣枝，我呢已经多活了许多日子，不能再拖上一个你。”
秣枝握剑的手一收，红着眼睛瞪他。
顾榭无奈地轻轻笑了下——
哎呀，又将她惹急了，可是，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秣枝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为了当好影阁的杀手，她摒弃了自己的情绪，将自己融进了黑暗里做着没有身份的影子，逼迫自己一切做到尽善尽美，可是秦沭受伤了；为了守住顾榭眼睛里的那道光，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做着最勤恳的守护者，逼迫自己一切做到天衣无缝，可是顾榭要被自己逼死了。
她只觉得院子墙角的那片阴影里容不下她，院子中央的那片阳光里也容不下她。
她站在院子中央瞧着顾榭冲自己笑，瞧宋清河冲自己哭，却感觉自己眼中一片空洞。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她看着顾榭眼里紫色的焰火一点点将他吞噬，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试图宽慰她的洒脱。
她皱眉，伸手点了顾榭的哑穴，在顾榭满脸的震惊中，转身。
太吵了，都是屁话。
她展眉，伸手**开白公子的剑招，在白公子满脸的不屑中，出剑。
她想留住她想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顾榭啊。
那个好强不愿低头的人，那个试图隐藏野心的人，不也是曾经的自己吗。
会想要站在最高处，而从来学不会弯腰。
只是自己没有顾榭的能耐，最终松开了自己的手，将她杀死在过去的紫色焰火里。
果然，他们这种人只会选择自己吞噬自己。
过去她“杀死”了自己，现在她就不能叫顾榭杀死他，当然更不可能叫白公子杀死他。
——这是曾经的我，也是现在的你，所以我用曾经的我来保护你。
既然不会保护人，那我只要——
杀死你就可以了，白公子。
秣枝咧嘴笑了笑，在白公子惊异的目光中迎上他的剑招，少女眼中大片大片的紫丁香正迎风飘摇。
她将那个拘束的，压抑的，苛求完美的秣枝杀死在今天，带上孤注一掷的决绝和试图宽慰他的洒脱。
看着秣枝的背影，顾榭愣了一下，已经摸上红绫的手一顿。
秣枝手中的长剑砸在白公子的波纹剑上，向前一挡，于空中就是横扫出一脚。白公子手架在胸前挡下一脚，身形也向下落去，却反手将手中长剑朝空中秣枝掷出。
秣枝侧身偏头，却不躲不闪整个人跟着白公子落下，一拳砸在他脸上，那波纹长剑擦过秣枝的肩膀又落回地面。
白公子没想过秣枝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被忽然来的一拳头砸得晕乎乎的，也是气得不行。
他膝盖向上一顶，手指扣进秣枝腰间的伤口里，秣枝牙齿一酸，忍着对着白公子的肚子又是一拳头这才被人掀飞出去。
白公子在地上一滑，长臂一展将那斜插在地上的剑一揽，也顾不上擦嘴角的血，对着秣枝心窝就是一扎，秣枝正脱离飞出去摔在石阶上，此时躲也来不及，顾榭红绫突然从旁边飞来挡在她身前。
白公子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红色，他还没回神，那红绫后突然蹿出个身影，对着他就是一扑，他反应也是极快，就着往旁边就是一翻，反手抓住那红绫就是一扯。
秣枝刚翻到地上就看见白公子对顾榭出手，那刚巧落在手边的长剑直接飞出砍上白公子手腕。
白公子只好将手一松，那剑转着钉在柱子上，秣枝空着两只手就又冲到白公子身前。
距离白公子还有几步远，秣枝翻了个跟头落在白公子头顶，两腿就要将他头一夹，白公子也猜到她目的，单手撑地向后一翻，两腿和秣枝撞在一起，反手又是一扫。
秣枝向后顺势一落，反手将柱子里的长剑抽出来，抬手就是一挡。
那长剑在撞到波纹剑的时候，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自院子中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蜂鸣，不知道震在了多少人心上。
秣枝将剑尖的那一截接在手里，另一手提着断剑，又落在顾榭身前。
看着秣枝手中的断剑，白公子那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邪笑。
这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浪。
如此好的机会白公子哪里肯轻易放过，他运气轻功一提就冲着秣枝飘来，秣枝也顾不得再想，将断剑向前一扔自己往身旁一躲。
白公子空中变换了个身形躲过了飞来的断剑，不屑地撇撇嘴，朝顾榭刺去。
秣枝脚尖一点飘到空中，将白公子身子一撞，撞到一边，自己身上也添了两道血口子。
宋清河满眼眶全是泪，可她也知道这时候没人能帮他们。小毒仙要防着那个黑衣服的女人还要护着他们，云归的箭在白公子面前根本不够看。
秣枝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上横七竖八全是伤，说没感觉肯定是假的，这么下去她只会被拖延得身上伤口越添越多，而且也会拖慢她自己的速度。
她现在还站着，全靠自己那点毅力。死，是迟早的事情。
等秣枝和白公子二人又斗在一起，云归终于是忍不住了，他搭上支漆黑的黑铁箭冲白公子的后心射去。
白公子眼神向后一瞟，突然勾了勾嘴角，向旁边微微侧了点身子，拼着受下秣枝一掌，伸手扣住秣枝拍在他肩膀的手，将她对着云归的箭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