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枝在空中像片断了根的落叶,被箭矢凌空穿过肩膀。
白公子砸在地上,笑着咳出口血。
“秣枝!”
院子中约而同响起几道惊呼声,云归握弓的手抖个不停,他看着摔在地上的秣枝,只感觉眼睛里一片天旋地转。
“喊什么,嚎丧呢。”
秣枝用手撑着地翻了个身跪坐在青石地上,血顺着伤口染红了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秣枝,我……”
“一箭没杀死就再杀呗,磨……咳……磨磨唧唧的。”
宋清河看着秣枝跪坐在院子中的身影,哭了。真是个温柔的人啊,若是秣枝什么也不说,这很可能就是云归习武路上永远的魔障,会阻碍他永远不得武功精进。
只是看这样子,秣枝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桌上的茶点就再也没有人动过,青涯睁着眼睛盯着院子里。
“不愧是你俩看上的人啊。”
公良看着院中跪着的少女,收敛了脸上轻佻的神色。
段良祤坐在他对面,摸了摸身边的长枪。
可惜了,这世界对他们充满恶意。
看着白公子冲自己走过来,顾榭只听见心里一个声音不停地对自己说:
可以了,结束吧……
若是换作以前,他肯定要嘲笑自己的。
他对着耀眼的阳光笑了下,手中红绫脱手飞出。
红绫飞到半空被一个人的手抓在手里,他歪头,看秣枝左腿膝盖半曲着挡在自己身前。
血顺着她两边胳膊一点点淌到地上。
身前的少女像是根箭矢朝着白公子冲出,白公子一挑眉,侧身让开。
这个速度,已经对他造不成威胁。
他腰间突然缠上异物,他刚一低头,腰间红绫一端被少女抓在手里带着他向后倒飞出去。
到这种时候还想着护着那残废吗?
秣枝滚在地上,没卸去力气减速,反而手腕红绫一收,转身后背砸在地上又冲起来,两腿夹在白公子腰间,两人在地上滚出老远。
等白公子颤颤巍巍站起来,脸色已经铁青。这种时候还被人摁在地上滚了一圈,若是传出去也着实太丢人了些。
他瞧着摔在一旁正颤抖着撑起上半身的秣枝,翻了个白眼。
总该到此为止了吧。
忽然他的眼里闪过一抹鲜红,鲜红的血液从他腰间渗出。
秣枝手心里,那枚断了的剑锋,正安静地躺在那,尖端一片紫红。
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秣枝的袖子里滚出来,“咕噜咕噜”滚了大半个院子落在顾榭的脚边。
“你……你做了什么?”
秣枝一面笑一面咳血,她撑起身子靠在墙边:
“我觉得总归要死,那不如比比我俩谁死的快。”
白公子只感觉自己眼前一片虚影,晃了晃身子。
——毒药,美人屠
秣枝扭头,眸子里浮现一片诡异的紫色,她咬着牙轻轻晃了晃脑袋,冲顾榭笑了下,只是嘴里身上全是血,有些骇人。
屋外公良和青涯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就连段良祤的眼中也浮现一抹异色。
青涯支着脑袋,神色晦暗不明:
“给自己下毒,将兵器嵌在手心里,是只有她会做出的事情吧。”
白公子心里大骇,不知道原本明朗的局面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眼前一时清晰一时模糊,浑身火烧般地痛:
“你,你个疯子不要命的吗?”
秣枝无所谓地笑笑,没去看她。
她会赢,她很清楚,谁叫白公子瞧不上影阁,待了没几日就求秦沭给他换了个差事呢。
等白公子倒在地上,秣枝也算缓过气了,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将那很短很短的断剑捏在手里,走到白公子的身边,眼里兴奋决绝。
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揪起白公子的头,横着抹断了他的脖子。
等白公子的头被秣枝丢在院子地上的时候,青涯华鸢都轻轻叫了一声,虽然他们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秣枝的毒比白公子发作的慢。
这个杀了何爷的人,死在了顾榭的院子里。
秣枝将手里的断剑丢在地上,冲要来接她的顾榭摆摆手,转头,紫色的眼睛里满是畅快的战意:
“白芸,你也是来杀他的吧,不动手?”
听到秣枝这话,院子里几个人刚放下去的心又悬起来,宋清河看了眼小毒仙,见后者冲她点点头,才稍稍放下心。
出乎所有人意料,黑袍女人,也就是白芸,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
“不了,我不蠢。”
秣枝两只胳膊都在往下淌血,肩上还插着支铁箭,看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哦?你有任务,不完成必然受罚,我还刚刚杀了你……弟弟?”
白芸低头看了眼白公子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能逼出你的美人屠,我自然也不会贸然觉得自己可以。”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院子,只剩下宋清河和十七面面相觑。
秣枝咧了下嘴,一脚将白公子的脑袋踢出老远,他的脑袋咕噜咕噜地滚到街上,迎着阳光和满街人的目光。
见着白芸消失在院子转角处,秣枝这才转身冲院子里的大伙露出个笑,身子一软,摔在身边顾榭怀里。
顾榭将秣枝整个人虚抱着,是一动也不敢动,还是宋清河反应的快将人接过来就往屋里抬。
院子外陆陆续续走进来一些人,公良青涯他们走在前面,连画和连黎走在后面。
华鸢刚抬脚走到院子门口,想了一下又往外走。李恨寒跟在她身边,轻声问她:
“不进去了?”
华鸢摇摇头:
“有什么脸呢?”
李恨寒一愣,“是。”
两人顺着街走出去好远,李恨寒突然冲华鸢说:
“改日陪我去瞧瞧江公子吧。”
华鸢先是一愣,又笑了:
“好。”
走进院子前,公良经过青涯身边的时候,突然问她:
“若是院子里的是你我……”
“不会。”
“你这也太直接了些。”
等走进院子里,见到顾榭冷着的脸,公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连画先开口:
“我不可能帮你们瞒太久,毕竟白公子在城主眼里分量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