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他们应该比这座城里其他的百姓更加接近漩涡的中心，也就应该更加惶惑不安。若说几日前自己离开的时候秣枝还没来得及同众人讲清楚这次事情的严重性，这几天也足够他们感受到莫名的压迫和隐藏在城中的混乱。
可是今天，摆在她面前的只是几个人没心没肺的笑容，反倒叫若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
穆九卿因为强行催动美人屠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倒是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只不过在脆弱这件事情上，显然是顾榭更有经验，也更加自然。
相比之下，穆九卿只是话少了些，倒是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实在是太多，是不是又有小贩穿梭其中，一行人走了几步就实在走不开了，只好两两分开。
宋清河对自己和十七一组显然有些不满，可是一看另外一边苏妙妙已经拉着宋清流去买糖人，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这时候怕是将他姐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和若歌也不熟，当然也看出来若歌和穆九卿自然要走到一块的，她更不愿意插到秣枝和顾榭之间，看来看去，身边竟然真的就剩下十七一个人。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将云归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知道这人明明说要出来，怎么今日一天都没见到人影，不然还能替她分担一下十七话痨的威力。
若歌半搀半扶着穆九卿走在秣枝和顾榭身后，瞧着前面两人的背影，若歌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
“我之前还一直觉得秣枝姐姐以后是一定要嫁给阁主的。”
穆九卿闻言倒是少见地同意若歌的话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在我心里能配上阁主的，也就只有秣枝了吧。”
若歌点点头，从街边小贩那里抽了根糖葫芦，扭头看着穆九卿。
穆九卿不用猜都知道若歌这颗小脑袋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好无奈地从袖子里掏出串铜钱递给小贩。
若歌盯着穆九卿哀怨的眼光笑了笑，咬下最上面的一颗山楂，满足地舔了下嘴唇，又接着说：
“往日我觉得，秣枝姐姐待阁主是最特别的，可当我在城门口第一眼看见姐姐站在顾公子身后，我就知道不一样，你何时见过姐姐这样？”
穆九卿认同地点点头，若不是秣枝这张脸没有换，他实在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姑娘就是他们影阁赫赫有名的秣首领。
虽然他一直觉得秦沭天下无双，没有谁配的上他，他也一直承认秣枝真的很强，是离秦沭最近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影阁那个最高的首领，是不苟言笑的，是冷漠残忍的。
因此在得知秣枝离开的时候，他觉得很可惜，因为他觉得最配得上秦沭的人离开了，以至于当白荮代替秣枝站在秦沭身边的时候，他并不认可。
他不否认白荮的能力，也认可她的努力，可他认为白荮和秣枝有着本质的区别。
白荮将守护秦沭当成一种追求，但秣枝将保护秦沭当成一种责任，白荮建立在爱慕之上的陪伴远不及秣枝十分之一强烈。
他崇拜秦沭，若歌崇拜秣枝，虽然两人常常因为这件事情争吵，他也时常嗤之以鼻，但是在别人告诉他秣枝真的离开的时候，他不可置信，甚至有些难过。
听见秣枝回来的时候，他是欣喜的，甚至有些期待。
他也感受到秦沭的欣喜和期待。
但是，他亲眼看见她笑，看见她放下身段去逗别人开心，看见她拼尽全力护在一个人身前。
他也有直觉，而这份直觉告诉他顾公子和秦沭又不一样。
这些都叫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秣枝不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得知秣枝回来之后，从来没有开口问她什么时候回到影阁。
因为影阁不需要一个鲜活的人，或者说鲜活的人并不适合影阁，这一点他很明白，因为若歌便是在影阁种举步维艰。
若不是之前一直有秣枝和自己护着，再加上秦沭多少看在秣枝的面子上对若歌多有照顾，若歌能不能活到现在并不好说。
他甚至对顾榭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在发现他武功尽失的时候，这份好奇达到了顶点。他不认为秣枝是看上了顾榭的容貌，虽然这般容貌已经实属罕见，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榭这个人除了容貌一无所有。
穆九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一个直觉极其精准的人，他可能看起来洒脱散漫、不修边幅，但是不代表他看不透、看不懂。
在看见秣枝轻笑的时候，在看见秣枝歪头逗顾榭开心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一种荒唐的可笑感。
他感觉自己是过客，影阁也是过客，连带着那段带有秦沭记忆的过去，都只是秣枝眼中的过客。
——从来没有上心。
虽然这种荒唐的想法仅仅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虽然这个想法在出来的一瞬间就惨遭扼杀，毕竟他不觉得谁会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人拼命搏杀，但是他还是不可否认地觉得，顾榭这个人对秣枝不一样。
他知道秦沭喜欢秣枝，对秣枝是与其他人不同的，这份偏爱很明显，明显到可以叫影阁种任何一个人察觉。
穆九卿甚至在想，若是叫秦沭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个双腿残废武功尽失空有皮囊的废物，会不会有辱他碎叶第一公子的称号。
他甚至想过趁秣枝不注意将顾榭直接绑到秦沭面前，或者自己替他解决这个麻烦。
可惜，自己不久前叫顾榭给救了，他虽然不修边幅，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知道自己这些危险的想法只能永远停留在自己脑子里再无实施的可能。
他回神，看见若歌刚刚将糖葫芦串上最后一颗山楂塞进嘴里扭头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走神叫她察觉，笑了笑：
“不管如何，那也是秣枝自己的事情。”
若歌瘪了瘪嘴，上下打量穆九卿：
“我还以为你很不喜欢那位顾公子的。”
穆九卿无奈地笑笑，冲若歌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话可别叫秣枝听见，不然岂不是要将我追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