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骨节苍白。
十七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秣枝的情绪变化，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其实对于秣枝来说，秦久要比其他人对她更亲近些，总是将她当成个妹妹而不是影阁的二把手，会冲她啰嗦也会偷偷给她带零食。
她感到有些愤怒。
顾榭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问到：
“中间的我认识，其他的，你认识吗？”
秣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艰难地将目光从秦久的身上移向两边：
“两边的是影阁的两个队长，资历应该很深了。再边上的应该是两个官员，我不太熟悉。”
顾榭点了点头，伸手将秣枝微微颤抖的手笼在自己手心：
“是挑衅。”
秣枝点点头，这是对大殿下，对秦沭，对城主**裸的挑衅。
没人知道这五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杀死的，又是如何被挂在城墙上，正是因为没人知道，才更叫人寒心。
对方的每一步都在挑衅，在叫嚣。
“异族吗？”
秣枝点点头：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在这里敢公然和影阁城主或者殿下叫板的，应该也只有那些异族了。”
一边的宋清河尖叫出声：
“他们是疯了吗？”
她其实和这座城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是总归和秦久还有几面之缘，觉得这人不仅长得好看，对秣枝也格外的宠溺，印象很是不错。
她不是不能接受死亡，只是不能接受这么残破这么屈辱的死亡。
她甚至有些愤怒：
“这是要做些什么，影阁为什么不管？”
十七知道宋清河这声影阁和秣枝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还是冲秣枝投去安慰的眼神。
宋清河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实在是有失分寸，她带着哭腔对秣枝轻声说了句抱歉，愤愤地说：
“这是挑衅还是宣战，有意义吗？”
秣枝勾了下嘴角，没有反驳：
“能做到不被人察觉，又真有本事将这几个人杀了，有什么不能炫耀的呢？”
宋清河张了下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她有些担心秣枝此时的状态，因为秣枝越是冷静，她就越是害怕。
“看来抢药不能再耽搁了。”
顾榭没想到秣枝这时候还能想到抢药这件事情上面，脸上带了些怒气：
“这什么时候你还在担心我的事情，你没瞧见这是有人要挑衅碎叶城，那碎叶城首当其冲的就是影阁，你觉得你又逃得了多大的干系？”
顾榭这句话说完，就连十七都反应过来了。
若是挑衅影阁，除了阁主，秣枝这个赫赫有名的人也是不二之选，更何况他们都清楚秣枝现在身体状况并不大好。
宋清河先是对秣枝昨日强硬地要求宋清流和苏妙妙离开感到感激，马上就意识到秣枝危险的处境，顿时又有些慌张。
她看着王城城墙上血淋淋的五具尸体，无法想象要是有天自己醒来忽然被人告知挂在上面的是秣枝，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
相比之下最淡定的反倒是秣枝，连带着最开始的愤怒慢慢消减，她现在甚至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她看了眼顾榭，自然看出他的担忧，勾了勾嘴角：
“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来就来吧，难道光担心就躲得掉吗？”
顾榭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秣枝又开口说：
“我不想让秦久挂在那上面被人指指点点，先过去一趟，你们小心些。”
顾榭明白秣枝的心情，没有阻挠，只是点了点头：
“好，你小心些。”
秣枝点头，一掌按在前面一人肩膀上将他摔在地上，轻声说了句“抱歉”，一脚踩上那人肩膀腾空而起，又连踩了几个人落在王城的城墙前。
这片城墙之前承载了多少碎叶城的辉煌，今日就承载了多少碎叶城的屈辱。
秣枝抬头看着巍峨的城墙，感觉又有些愤怒。
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长剑，一手攀上木杆，脚尖往木杆侧面一踩，整个人飞到空中横刺出一剑将那麻绳斩断，用剑挑起秦久的头，翩然落在地上。
她将头小心地搁在一边，又转身挥出一剑，将秦久破败的尸体接进怀里。
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呼，不知道是对她接尸体这件事还是砍麻绳这件事表示震惊。
秣枝没有理会，她低着头将飞个不停的苍蝇一一轰走，很认真地将头和身体拼在一起。
这副画面瞬间变得极其诡异，少女的怀里是一具无头尸体和一个滚落在一边的头颅，少女的身后还用木杆插着四具尸体，头顶是四颗人头，怎么看都不大和谐。
她很快将秦久拼好，又去接另外两个。
人群渐渐沸腾，朝着秣枝的背影指指点点。
碎叶城的人民知道影阁，但几乎没有人认识那个姑娘。
他们正在奇怪影阁的人为何不露面，但是不知道已经有人站在他们身前。
人群中站在白荮身后的影阁众人神色复杂，白首领严令禁止他们任何一个人露面，只是叫他们远远地看着，掌握情况。
因为这件事情对于影阁来说，是失职，是耻辱。
不管是要员身死还是大殿下身边最好的玩伴被人悄无生息地抹了脖子，都是一种**裸的羞辱和鄙夷。
——影阁，无能。
他们知道若是他们露面只会迎来更加愤怒的百姓和嘲讽。
他们低着头，祈祷着人群快些散去。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有人会冲上台，更没想到冲上台的是秣枝。
他们忽然感到有些羞愧，有些无地自容。
穆九卿站在白荮身后看着秣枝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十分正确，配站在秦沭身边的，至始至终都是秣枝，而不是白荮。
白荮看着城墙下人群最前面低着头的背影，缓缓捏紧了拳头。
秣枝将几个人拼好，脸色越来越阴沉。
她原先觉得影阁是被人绊住了手脚以至于没能尽快出现，但是她现在觉得影阁是压根没有打算露面。
她很不满意，也很不高兴。
她站起身，开始在人群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