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铁青，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白荮你听着，影阁之所以受人尊敬，不是因为没有人敢挑战它的权威，而是敢于挑战的都已经死了。你敢保证秦沭满意你今天的做法吗？”
白荮的脸色一瞬间从通红变得苍白，因为她很清楚秣枝说的是实话，到现在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附和秦沭的期盼。
秣枝没有理她，转身冲穆九卿若歌他们说：
“还愣着做什么？”
其他几人见白荮垂着脑袋，没敢动。
秣枝冷笑一声，觉得现在看到的影阁已经离自己心中的那个越来越远，她忽然感到有些无趣，甚至产生了一种理解对手的心情。
这样的影阁，很难不叫人产生挑衅的冲动。
她不打算再在这里耗下去，因为她觉得自己最后一点牵挂和耐心已经被这几个垂着脑袋的人消耗殆尽。
”若是秦沭怪下来，就说是我要做的。你们也可以替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穆九卿其实早就忍不住了，这时候听见秣枝连最后一点顾虑也帮他消除，当下施展轻功越过人群，是一眼也没有多看白荮。
其他几人见穆九卿率先动身，又瞧见白荮一脸憋屈的模样，一边在心中感叹前首领的威压，一边默默地对白荮说了声抱歉，也跟着动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人群中就剩下白荮一个人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秣枝脸上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她看着比自己大几岁的新任首领，真心实意地在心里吐了口口水。
她现在算是知道昨晚那三个杀手是怎么教成那副做派，忽然觉得能一夜之间杀掉城中要员和影阁队长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影阁从内部开始，已经烂了。
她叹了口气，将最后一点期望聚拢到今日没露面的那个人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等待在一边的顾榭等人走去。
“你脸色不好看。”
等见到十七等人，秣枝铁青的脸色才总算缓和了些，她点点头，无所谓地说：
“任谁遇见那种傻子，也不会心情好的。”
顾榭瞧见秣枝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将自己拼搏几年的位置让给了这么一个傻子。”
秣枝一愣，知道顾榭是发现自己心情不好拿这个打趣自己，笑了：
“和我有什么干系，既然能叫她站在那个位置上，只能说明其他人更加不入眼。”
顾榭点点头，看见城墙上高高竖起的木杆已经尽数拦腰斩断，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尸体被人一具具抬下去，忽然轻轻拍了拍秣枝的后背。
“难过就不要忍着。”
秣枝一愣，咧了咧嘴：
“秦久既然选择陪在殿下身边，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
秣枝看了一眼发问的十七，不禁有些感叹要是人都想十七活得这么简单就好了，在这个问题上，顾榭和宋清河显然没觉得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但是十七就没能明白她的心境。
为了避免在回去的路上十七问东问西，秣枝还是打算将十七好奇的火苗掐灭在摇篮里，因此尽管她已经感觉到很疲惫，还是说到：
“他应该在万众瞩目中死去，或者壮烈的死去，总之，不应该是惨烈的、悄无声息的死去。”
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边宋清河压低声音问顾榭：
“你说秣枝她，真的不难过吗？”
顾榭摇摇头，有些怅然：
“怎么会呢，只是看多了习惯了，再说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人已经走了。”
宋清河很快明白顾榭的意思，看着秣枝的眼神更加怜爱。
十七很快将上一个问题抛之脑后，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重要的问题：
“秣枝，你不怕吗？”
秣枝一愣，皱眉问道：
“你怎么和白荮一个德行？有什么好怕的，他要是认定了我要来杀我，难道我怕他就会手下留情了吗？”
十七觉得秣枝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求助地看向顾榭。
秣枝没好气地拍拍十七的肩膀叫他放松，却只摸到十七紧绷的手臂。
她一愣，突然发现十七比表现出来的要更加紧张。
她这才转头认真地瞧了瞧宋清河的表情，看见汗珠顺着她脸颊缓缓淌下。
她这才意识到，其实面前的这几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担心自己。
这种称得上是软弱的情感给她的感觉，和刚刚白荮的感觉完全不同，叫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又有些开心和满足。
秣枝一下子被逗乐了，冲十七和宋清河摆摆手：
“行了你们别瞎操心，秦沭要是还要脸，估计会有所行动的，我自己也会小心。再说了，对方要是敢来，我也很是期待。”
宋清河对秣枝这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无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边顾榭扯了扯袖子，正要开口，就听见云归说：
“这就是她的骄傲吧。”
宋清河一下子明白过来，不再开口。
“幸好，她还能叫我对影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一边十七认同地点点头，又心有余悸地看着已经开始清洗的城墙。
“走吧。”
宋清河点点头就要十七去推顾榭，走在前面的秣枝忽然转头说：
“若是可以，我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了，我不想扯进这些破事情里。”
顾榭点点头，轻声说：
“好。”
今日客栈里极其安静，毕竟除了秣枝和顾榭，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办法在看见那么血腥的场面后还熟视无睹。
看着秣枝捧着碗酸辣粉吃的开心，十七忽然叹了口气，将碗搁在桌子上。
好巧不巧是酸辣粉，十七现在看着红色的东西就觉得反胃，更别提剁碎揉烂的红色不明物体，着实很难勾起大家的食欲。
一边顾榭还是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着，看起来比秣枝还要投入。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十七还是对他们坚强的行为表示由衷地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