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枝觉得白荮之前在影阁的时候也没少被前辈们教育,不至于自己一巴掌就叫白家这样撕破脸面,就算大殿下默许,大概率也不会出动私兵或者城主府的侍卫来相帮,白家为什么这么心急,秣枝着实有些好奇。
或许,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或者说,不光是自己,可是他们又必须杀了自己。
她转头看向顾榭,脸色变得铁青。
长街斜对面的酒楼二层,靠窗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子长得很秀气,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琉璃盏,里面褐色的**顺着他手腕转动的方向流转。对面女子一袭淡蓝色的水仙花百褶裙,头上扎着根渐变的丝带,她用手撑着脑袋正往屋外瞧,显得很是灵动娇俏。
——悠然宗,杜宁。
——悠然宗,陈枳瑶。
“本来这件事是交给裴家来办的,不知道这白家从哪里闻到的风声,竟然就这么耐不住性子找上门来。”
杜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轻笑:
“那白府本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主,这种事情那老婆娘不是最熟练不过。”
陈枳瑶笑得像是风中摇曳的风铃:
“无所谓,成功了最好,不成功就再由裴家来,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总归将顾榭留给我就好。”
杜宁瞧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美人,瞧着她别再发间的蔷薇花,眯了眯眼睛:
“你最好到时候别心软。”
陈枳瑶的脸色瞬间一沉,带着些扭曲的痴狂,像是被杜宁一下戳到痛处:
“我没那么下贱,他瞧不上我,我何必叫他好过。”
杜宁摆摆手,示意他没有这个意思,又舔了舔嘴唇,说到:
“那到时候那个叫秣枝的姑娘留给我,我定要她欲仙欲死。”
陈枳瑶厌恶地皱了下眉,但是眼睛中确实猩红的兴奋和雀跃:
“顾榭这张脸真好用啊,到哪里都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姑娘。”
秣枝没能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她看着顾榭的脸,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恸。
顾榭一愣,桃花眼弯了弯,伸手拽了拽秣枝的袖子:
“冲着我来的?”
秣枝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点了点头。
“我早应该猜到的,能叫整个城主府按兵不动,又将那位影阁阁主支开,想来是悠然宗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宋清河有些不明白,问云归:
“我怎么感觉这城主都在讨好那个悠然宗?”
云归苦笑一下,说:
“虽然称作四大城,但是基本上就是不死城一家独大,悠然宗掌控不死城,自然就是悠然宗最为尊贵。像独月只是土地肥沃,碎叶文化灿烂如喷井,无主大多流亡逃犯。不同的。”
宋清河点点头,表示理解。
“秣枝,我没关系。”
白荮瞧着秣枝铁青的脸色,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得意,反而隐隐有些害怕。
因为今日站在自己面前的秣枝,叫她感觉有些陌生。
她没有见过这么张扬的秣枝,也没有尝试过和这样的秣枝对抗。
老夫人看着轮椅上的那个少年,又看了眼秣枝,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欣赏这两个少年,但是再欣赏,也敌不过悠然宗许给他们那些丰厚的报酬。
顾榭瞧着秣枝那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要杀的就算是我,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阴魂不散,真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云归觉得阴魂不散这个词从秣枝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违和,毕竟这个词一向是用来形容影阁的。
那两位供奉站在屋顶就像两座大山压在十七的心头,这时候听秣枝说,不知道在哪里还藏着悠然宗的人,他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破事怎么都可着一个时间来呢,真是每次都叫他心情不顺。
“不知道来的会是谁啊,盛添景?还是程默?总不会是陈枳瑶吧……”
秣枝很敏锐地在一众不认识的名字里面捕捉到一个疑似姑娘的名字,一下子皱眉问道:
“那个陈枳瑶是什么人?”
顾榭愣了一下,低头笑了。他肩膀一抖一抖的,可以看出来心情不错。
秣枝其实也是怕他难过,这才想办法逗他,毕竟一个看起来要杀自己的人,应该不会再抱有什么幻想了吧。
“不是什么人,只是好像一直钦慕我。”
秣枝倒吸一口凉气,问:
“你这人怎么跟着十七学坏了,也这般不讲廉耻了。”
一边的十七心里委屈,可也不敢这个时候和秣枝顶嘴。他也看出来秣枝这是开解顾榭,只是他觉得每次两个人拌嘴,最后受苦受累的都是他。
“那她这可算是由爱生恨。”
顾榭一抬头就瞧见秣枝那似懂非懂的模样,嘴角咧得更开了些。
他其实时常想过要是再一次和他们几人碰面,他会不会难受,但是今日看起来,倒是没像他想的那般难熬。
秣枝看着立在自己对面像两根枯木一样的白家供奉,只觉得有些烦躁。
她是不喜欢白家,看不起白荮,但是更不喜欢别人将白家当枪使。
但是她最不喜欢,白荮那明明被人当枪使,还得意洋洋的嘴脸。
秣枝深吸一口气,将那刚插回腰间的长剑抽出来握在手里,淡淡地撇了白荮一眼,没理那二位供奉,反而转身落在白家暗卫之间。
那暗卫头领原本以为供奉现身,便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谁知道自己一晃神的功夫,面前就出现了个罗刹般的身影。
他还没来得及抽检,就觉得颈间一痛,再就一点力气也无,最后一眼就是身边人惊异的眼神。
秣枝一剑挥出并没有停顿,她的身影在一片雪白中穿梭,带起串串血花。
她的脸色极其平静,没去注意那些飞溅到自己裙摆上的血珠。
越来越多的白家暗卫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宽剑抵挡,那边两位供奉也施展身形。
云归虽然不知道秣枝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也知道秣枝此时不希望被打扰,至少从秣枝那阴沉的脸色上来看,她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来应付两位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