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枝没有消失,她沐浴在阳光中,迎面飞上那片屋顶。
她抽剑,向前横着一扫。
白家暗卫要比白家家丁对面前这个姑娘更加了解,因为他们存在的很大原因就是面前的这位姑娘。
为了达成家主设置的目标,他们做了很多努力。
为了给阴影中秣枝最强烈的打击,他们一开始就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这个位置内力倾泻而出,再配上玄铁特制的宽剑,秣枝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
但秣枝没有藏在柱子背后或者隐藏在任何一个角落。
她的气息狂烈暴虐,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窜上那片屋顶。
那柄紫色的长剑脱手而出,直朝一个人刺去。
秣枝没有去看背后的人,她转身一掌轰出,整个人裹挟在气浪中笔直向前,手腕一转附上一人肩胛骨,反手一扭。
那柄紫色长剑向着和秣枝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出,带着被尽数掀翻的瓦片碎屑,形成一股旋风。
站在最前面的自觉武功不凡,若是被黄毛丫头草草一剑就逼退实在是有些抹不开颜面,又怕回去受到家主责罚,竟是将宽剑横在胸前试图穿过那片旋风。
可是他永远没有被责罚的机会,在挨到那片旋风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那旋风里缠绕的碎砖碎瓦,因为被震碎的缘故边角锋利,又各自有各自运行的规律,竟是一下子黏到他身上,叫他后退不得。
他正要用内力破开这道旋风,就已经动弹不得,那些碎石带着内力刮在他身上,瞬间将他划得千疮百孔。
身后的人见状哪里还顾得上秣枝,他们是暗卫,不是死士。他们可以死,但是没有人愿意这么惨烈的死。
宋清河等人只看见秣枝背后飞沙走石,那些白家暗卫像下饺子似的纷纷从屋顶落下来,只觉得好笑。
十七刚想笑,就看见那旋风过去之后,从屋顶落下摊血肉模糊的东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有过之前丰富的经验,他已经很有自知自明,知道有些东西是他看不来的。
白荮看着屋顶意料之外的局势,气得涨红了脸。
她一直觉得影阁的杀人方式是一种象征,是影阁杀手的骄傲,因此她笃定秣枝会选择藏匿,因此一遍遍地训练那批精挑细选的暗卫。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轻描淡写地丢掉自己的骄傲,然后选择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迎战。
云归收回长弓站在顾榭身边,有些惆怅:
“她的武功,好像精进不少。”
顾榭虽然看不明白,可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真好啊,怎么我觉得别人都随随便便就能精进武功,我兄长也是。”
顾榭没有接话,因为他没觉得秣枝的这段精力可以用随随便便来概括。
一个影阁顶尖的杀手,忽然发现自己武功一点点变得迟缓,任谁来看都是晴天霹雳。
秣枝在白家暗卫间穿梭,忽然感觉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
其实算不得什么武功精进,只是她以前是秦沭的影子,一个影子最需要做好的,是藏匿。
因此她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内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以至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都谨小慎微。
因为她站在最高处,稍有不慎就会有人取代她的位置。
但是现在不同,顾榭不需要她藏起来,也不用她做什么影子。她不用刻意收敛内力,可以为所欲为。
当一个人放肆生长的时候,那边界也就开始模糊。
那柄紫色的长剑穿过屋顶,直插进院子边上一颗大榕树里。
宋清河站在顾榭旁边,看着被掌风轰得七零八落的客栈屋顶,问一边的十七:
“你说,白家能赔这屋顶吗?”
十七摇摇头:
“估计难。”
宋清河叹了一口气,想着可惜了这么好的住处。
等发现屋顶已经空无一人,秣枝才堪堪收手。她飞到那榕树边,将长剑拔出插回腰间的剑鞘里,向前一翻落在宋清河等人身边。
她一扭头就看见宋清河幽怨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受伤了?”
宋清河摇摇头,指了指客栈的屋顶。
秣枝看着屋顶上一个又一个大窟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一边云归将长弓背在身后冲秣枝笑笑:
“恭喜。”
秣枝点点头,没理会一边盯着自己的白家暗卫,冲白荮笑了下:
“抓紧些啊。估计是秦沭今日去抓异族去了,你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白家的人来。你也不怕他忽然回来,瞧见你这副癫狂的模样。”
白荮整张娇美的脸已经气成铁青色,她手攥成拳头,死死捏住衣摆。
秦沭确实出城去追异族不假,她这才决定和秣枝撕破脸,等自己将人杀了,秦沭总不能因为一个死人和白家翻脸,到时候再将大殿下搬出来,如何还会有人撼动自己的位置。
可谁知到秣枝今日像抽了风一样的,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老夫人站在马车边,看着中央静静对峙的两个人,忽然叹了口气。
一边的老嬷嬷以为是老夫人忧心战局,斟酌开口:
“夫人不必担忧,白家这次精锐尽数出动,那位姑娘走不掉的。”
老夫人摇摇头。她不是担心秣枝今天死不了,只是白荮和秣枝两人站在一起的对比太过于扎眼,叫她有些看不下去。
“还不出手,看热闹吗?”
白家老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就看一侧的屋顶忽然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白家的两位供奉,尽数到场。
云归眼神一缩,裴素虽然鲜少和自己说碎叶城的事情,但是也提过这两位供奉。
秣枝对两人的到来并不意外,毕竟她觉得白家老爷子应该还没和白荮蠢到一个水平上去,想着靠一队暗卫或者数十家丁就将自己留在此地,怕是有些异想天开。
她只是没想到两位供奉这么早就出手,觉得白家今日对自己的杀意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些。
难道就因为自己那一巴掌?
她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