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白荮的底气从何而来，一时间也开始怀疑这么久没见秦沭会不会被白荮带的呆头呆脑。
白荮好像对自己做这个影阁首领非常有信心，觉得只要她活着，就没有谁可以取代她的地位；但是她好像又非常的没有信心，因为她觉得只要秣枝还活着，她的地位就总是受到威胁。
秣枝虽然不明白这个人的精力为什么总放在自己身上，但是她很显然也没有要弄清楚的打算。
若说之前那一剑只是一个玩笑或者试探，那白家出动暗卫，就流露出格杀勿论的威胁。
这种威胁明显对着她来，当然也不免扫**到她身边的人。
她不喜欢被威胁，更不喜欢顾榭被人威胁。
更何况，是当着自己的面，被威胁。
她有些奇怪，自己之前在碎叶城的时候，白家每次见到她都有些畏畏缩缩，怎么这次自己一回来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秣枝不知道的是，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次回来又时时对顾榭浅笑，任谁看起来都是个甜美可人的邻家姑娘，一时间叫人有些记不清她之前的样子。
宋清河和十七已经和那些白家暗卫战成一团。虽然看上去并不惨烈，但是从十七是不是发出的惨叫声来看，他应该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不得不说小毒仙真的有些本事，宋清河使的那套银针虽然威力不大，倒是也叫人不得近身。
秣枝转过头去的时候，十七正举着剑满场乱跑，宋清河时不时洒出一把银针，云归的玄铁箭穿梭在其中，倒是有些好笑。
许是没想过自己精心培育的杀手到这群人面前竟像是玩闹的孩童，白家家主瞬间沉了脸色。
与他不同的是，那位老夫人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有些不解。
跟在一旁侍奉的老嬷嬷见状开口问道：
“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夫人摇摇头，说到：
“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我原先以为跟在那丫头身边的必然是些高手，这才小心谨慎，可是今日一看却和我猜想大相径庭。”
那老嬷嬷闻言朝客栈门口看了一眼，问道：
“是不是有心隐藏？”
说完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毕竟举着剑嗷嗷乱叫的十七实在是和高手扯不上什么关系。
“有意思。”
十七不知道远处马车边上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觉得她有意思，毕竟他觉得自己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葬身与宽剑之下。
他拼命冲秣枝使眼色，后者却像没看见似的还背着手在和白荮说话。
他有些不明白，但觉得自己这条小命还能在坚持一会。
白荮瞧着秣枝背后到处乱窜的十七和漏洞越来越多的宋清河，有些得意地笑道：
“不去帮忙？”
秣枝勾了勾嘴角，问道：
“这是你们先出手的，要是大殿下问起，可别忘了。”
白荮只看见秣枝嘴角的轻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被点炸。她凭什么这种时候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她不明白。
若是叫秣枝听见白荮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又觉得奇怪，不明白这个人哪里来这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将长剑背在身后，勾了勾嘴角。
在她的背后，白荮的眼中也划过一抹凶光。
这批暗卫，就是她为秣枝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影阁杀手的习惯，她很清楚。秣枝接下来会借助阴影藏在何处，又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她都琢磨过上百遍。
这支暗卫，便是为了将秣枝斩杀于此，才精心培养的。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宽剑砸在阴影里血花四溅的场面。她感到满足，和从未有过的轻松。
顾榭虽然看不大清楚白家暗卫出招的动作和身法，但是也隐隐感觉到其中暗藏玄机，总觉得有股特别的针对性。他有些担忧地看向秣枝，却看见她眼光中如脱兔般狡黠的火光一点一点的跳跃。
他勾了勾嘴角，彻底放松下来。
秣枝自然看出来白家暗卫剑法下的小心思，甚至在看见白家暗卫身背宽剑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白荮或者白老太爷的心思。
影阁擅长藏匿和刺杀，而曾经能做到首领的秣枝更是将这种技巧发挥到极致。白家或许也曾经听到过秣枝武功下滑的传闻，但是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托大。
而刚猛的宽剑便是克制秣枝最好的选择。
任凭你藏匿的多么巧妙，在铺天盖地的威压下，终究会扛不住压力显露身形。
不得不说白荮在这种时候还有些脑子，但是坏就坏在秣枝今天有些奇怪。
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玄妙。
在十七将客栈的大门推开，看见门口被白家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秣枝一向平静如水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种想法一闪而过，叫秣枝没能马上抓住。
直到白荮搀扶着老太爷站在她面前咄咄逼人，秣枝才终于明白自己心里的那丝裂缝来源于什么。
——疲惫。
不是对白荮的厌恶或者对顾榭等人的担忧，秣枝最先出现的情绪，是对自己的疲惫。
她看着白家家丁堵在客栈的门口，看见白荮眼里毫不掩饰的憎恨和癫狂，看见身后屋檐上密密麻麻的白家暗卫，她忽然感到疲惫。
白家能明目张胆地出动隐藏的势力，白荮能不加掩饰地表现她的厌恶，而自己还习惯藏在阴影里寻找时机。
她站在顾榭旁边，不经意地偷偷瞄了顾榭一眼，很想问问他，当自己消失在他眼前，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时候，他作何感想。
她对那个明明离开影阁，又一举一动都烙印着影阁气息的自己感到疲惫，对那个下意识避开锋芒的自己感到疲惫。
因为她觉得顾榭应该是骄傲的，是不必看人眼色一往无前的，她忽然想到，自己将他那样无助地留在原地，是不是一种背叛。
顾榭不知道秣枝这时候忽然奇奇怪怪想了这么多，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秣枝有些失落，但是那些失落很快被另外一种更为磅礴的情绪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