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枝看着眼中那墨绿色的屋顶越来越近，轻轻呼出一口气。
跟在身后的暗卫眼中划过一抹厉色，纷纷加快身形向前冲去。
秣枝落在王城的城墙前，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城主府，捋了捋身上的披风。
二殿下和离渊阁精锐站在城墙脚下，有些兴奋地看着落在城门口的那道黑影。
秣枝自然看见一身明黄色长袍的二殿下，只是很轻地瞥了他一眼，抬脚穿过巍峨的城门。
暗卫纷纷落在秣枝身后，自然也瞧见一边的二殿下。
暗卫首领脚步一顿，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影阁前任首领秣枝或许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张狂，或许这早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刺杀。
他本来带着些笑的脸色一边，冲二殿下微微福了福身子，朝二殿下冲去。
二殿下没对暗卫忽然改变的轨迹表现出一分一毫的震惊或者无措，他向后退了半步，其余跟在他身后的离渊阁杀手瞬间挡在他面前，和城主府的暗卫战作一团。
秣枝施展轻功落在城主府的大门门口，她瞧着四周空旷的街道，“嗤”了一声。
裴家被她扫干净了，白家估计大概率不会错过今日的闹剧，剩下些小家族这时候干脆装聋作哑。
她叩了叩门，见无人应声，自己推开了沉重的红漆大门。
府内很安静，像是没有人居住一样，只有一盆盆经过老城主精心呵护的奇花异草在风中摇曳。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延申到绿林深处，伴着轻柔的溪流绵延向前。
秣枝一脚踩在青石板上，若不是她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和那带着煞气的黑袍，就像个抱着白兔的小姑娘在林间雀跃。
藏在四周的城主府的暗卫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忽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制力。
青石板上“咔嚓咔嚓”地泛开裂纹，整块石板在秣枝脚下化成青灰色的粉末。
秣枝一下失去支撑，向前一跃，又落在第二块青石板上。
她曾经也可以只做一个每日浅笑冲人撒娇的小姑娘，被人宠着由着。
只是不知道是这府里的人还是远在另外一个城里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好像更喜欢这样的她。
为此不惜设下那么大的一盘局，不惜牵扯进这么多的一伙人。
秣枝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城主府，她的身后青灰色的石灰飘了满空，像是她背后张开的妖冶双翼，夹杂着稀疏渗下的阳光漂浮在空气里。
眼见着她要迈过那条小溪，藏在四周的暗卫一咬牙，纷纷从藏身之处窜出。
城主从来没有派出所有的暗卫，城主派出的只是他不信任的全部暗卫。
他很早就猜到秣枝的目标里由他，因此将他所有的手段留在了这里。
秣枝瞧见四周像一根根修竹从土见窜出的杀手，抽出了腰间的紫色长剑。
这柄剑是顾榭送她的，然而到现在她也没来得及问这剑到底要叫什么名字。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不代表她今日会仁慈。
紫色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很优美的弧线，剑尖落在石板路边的草地，顺着剑身滚落一串血珠，滴在青草的草尖。
离秣枝最近的杀手在空中分成两截，砸在草地上。
秣枝整个人站在不大的青石板上，像是没看见身边绽开的一连串血花。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既不悲恸也不厌恶，像是漫无目的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越来越多的杀手袭至秣枝身边，面目狰狞。
越来越多的尸块落在秣枝脚下，血肉模糊。
她站在庭院中央，听水声潺潺，看青烟袅袅。
溪流滑过碎石、血液淌落草尖，都发出悦耳的轻鸣；青烟飘浮空中，血雾遍布上野，都散开隐秘的幕帘……
若换作是以前，她必定会欺身向前，会出其不意、会等待时机，会肘击、会背摔，但是不知道从最近的哪一刻起，她觉得这些繁复的动作都已经飘出很远。
她身中不再有那般奔腾雀跃的力量，像一截被抽干汁液的朽木，只想安静地站在原地。
毕竟总有人会凑上前找麻烦。
她的杀人手法变得极为简单，又极为干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就是几个呼吸后，院子众又恢复了那片死寂，和她刚走进来没神么不同，除了这茵茵绿草见穿过一条血红色的溪流，一路蜿蜒向前。
她低头，看见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染成红色，她踢开横在自己面前的半截手臂，踩上了前面的青石板。
这一次青石板没有裂开，毕竟已经没有了观赏的观众。
在没有些不速之客冒出来凑到她身边，好像她漆黑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院子的上空甚至没有飞鸟，只有剑尖划过青石板发出的刺耳啸叫，和秣枝鞋跟踩在板面发出的清脆“啪嗒”声，一路传进院子里。
水滴声嘀嗒，脚步声啪嗒，剑鸣声刺啦……一路传进陈枳瑶和杜宁的耳朵里。
杜宁摸了摸鼻子，以他的内家功夫，自然无法忽略空气中那股不大明显又清晰存在的血腥气，自然也无法忽略那像是漏刻打在他心上的声响。
他从没想过，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姿色的小姑娘，会为了顾榭，闯进城主府。
毕竟在他看来，这种身手不错又面容姣好的姑娘，只要说几句甜言蜜语，就会有大把的机会。
只是很可惜，秣枝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姑娘，又或者，唯一一个她能耐心哄着的人，已经叫他们毁了。
杜宁看了眼站在窗边的陈枳瑶，忽然想立刻转头离开。
“来……来了……她来了……”
老城主将自己大半脑袋埋进绵软的被褥里，没发现自己肥胖的屁股正在被子外翘得老高。
杜宁被他那哼哼唧唧又连哭带叫的语气吵得心烦，没好气地说：
“听不出来，用你说？”
老城主察觉到他语气的不耐烦，哆嗦着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颤巍巍地问：
“那，那你出去杀了她，去啊……”
杜宁对着老城主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