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榭皱了下眉，这才发现身后其他的百姓好像都见怪不怪，只是在很有先见之明地退到一边之后，又开始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坐在马上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姑娘，一身酱紫色的戎装，倒是显得有些英姿飒爽。
女孩本来显得很是不耐烦，好像对顾榭居然敢挡住自己的路显得很是愤怒，但是当她下一秒看清顾榭的面容，忽然觉得之前的愤怒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着顾榭愣了一下，脸上飞出两抹潮红，正要开口，身后两匹骏马奔腾而至，一道有些温柔的女音幽幽传来：
“宋子瑶，还不向人家公子道歉。”
骑在马上的姑娘瘪瘪嘴，却还是不肯道歉，只是调转马头向后走去。
顾榭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正准备退到一边，就感觉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
他抬头，在看清那个坐在马上的男子面容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如坠冰窖。
面前的男子应当比他大上五六岁的样子，有些歉意地笑着：
“抱歉，公子没事吧。”
顾榭忽然苦笑了一下：
“在下本来正巧有事要找阁下的，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
他从怀间掏出那枚腰牌，递给面前的年轻男子：
“在下顾榭，有事来寻独月城城主。”
顾榭面前的男子和云归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稳重。
一边的那位年轻妇人也跳下马，站在城主身边。
当她看见顾榭手里的腰牌，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这是云归的东西，你……”
“回去说。”
年轻男子打断了他夫人的话，语气已经有些颤抖：
“独月城云渺，谢过这位公子。不知可否与我回府详谈？”
顾榭在心里苦笑一声，想着若是你知道你弟弟就是因为我才没命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这个“谢”字。
不过显然大街上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顾榭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云渺的建议。
另一边他夫人转头示意宋子瑶下马，然后冲顾榭说：
“刚刚看见公子腿脚有些不方便，不如上马由子遥牵马来得方便些。
顾榭瞧着面前年轻女子温柔的眉眼，知道她就是云归常常挂在嘴边的嫂嫂。
他不留痕迹地看了一边背对着他的云渺一眼，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云归会生出这种性格。
宋子瑶很不情愿地从她的爱马上翻身落地，不过瞧见顾榭的眉眼，由、又硬生生地将那份不耐压了下去。
顾榭在帮助下翻身上马，俯身冲宋子瑶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羞涩地低下头，没有看见顾榭眼里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
宋旻玥将自己妹妹的神情看在眼里，走到自己夫君的身边，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云渺作为兄长时常责备自己幼弟，但是宋旻玥知道他到底有多疼这个弟弟。
“先回府，再问问，说不定……”
云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顾榭坐在马上，看着两人依偎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距离这个世界，很远很远。
等到一行人回到城主府，宋子瑶伸手想搀扶他下马，他摇摇头，自己从马上翻下来，却因为腿脚并不习惯的缘故，还是有些趔趄。
一边宋子瑶手疾眼快将他一扶，正想冲他说话，没想到顾榭不留痕迹地错开她的手，自己又重新站稳。
身后云渺和宋旻玥两个人也已下马，瞧见宋子瑶的动作，宋旻玥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走进正厅，顾榭叹了口气，还没等云渺发问，便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和盘托出。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坦承过。
等顾榭的话音在厅内的上空缓缓散去，坐在他对面的云渺和宋旻玥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许久，还是云渺自己打破了这份沉寂：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害死了我弟弟？”
顾榭垂了下眼睛，很轻地说：
“是。”
云渺和宋旻玥对视一眼。宋旻玥看见自己夫君眼里的悲恸，但是没有看见一丝的愤怒。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你还敢来找我？云归没同你说我是他兄长？”
“说过了，我知道。这是这东西他说要给你。”
云渺的眼睛里一片通红，他向后靠了靠，说：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顾榭苦笑一声，说：
“虽然我觉得不会，不过既然是云归要我来，我来便是了，也没想这么多。”
云渺苦笑一声，整个人跌在梨木的椅子里，一边的宋旻玥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从桌子后面的机关里，拿出个雕花的小盒子，走过去递给顾榭。
顾榭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看着云渺闭着眼睛率先开口：
“他愿意救你，那是他的意思。腿长在那小子自己身上，他愿意陪着你，我也拦不住。他把那牌子给你，无非就是要你来找我。这小子，要不就不见面，一见面就开口找我要东西。”
顾榭打开木盒，看见静静躺在其中的解药，忽然红了眼眶。
云渺看着静静站在屋中央的顾榭，其实之前在街上老远他就注意到这个人。当城主当久了，总是会对那些特别些的人多一份关注。
只是当时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让他觉得危险，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脆弱。
顾榭低头看着那颗圆圆的药丸，忽然轻笑一声：
“你们真的，和云归很像。”
云渺用手背遮着眼睛，苦笑一声：
“那小子不赖，认识了很好的人。”
一边宋旻玥看着顾榭，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
“这几日便现在府上住下吧，等腿脚恢复好了，再动身也不迟。这颗药丸，应该可以帮你恢复一点武功了。”
顾榭点点头，并没有拒绝。
这不是宋旻玥或者云渺的大度，是云归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因此他欣然接受，并且永远记挂。
宋清河有些担忧地看向屋内，又看了眼一边靠在树干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江离渊，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