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再也没有秣枝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逗他开心,好像他在一瞬间又变成了一个人,独自前行。
他应该对此感到熟悉,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只是不知为何,竟会压抑得有些沉闷。
他不知道秣枝现在究竟在哪里,其实一开始来兰因城他还有些忐忑,怕秣枝寻来。
只是这两年一直也没听见秣枝的半点消息,他好像也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顾榭摸了摸自己新做好的脸,忽然自嘲地想,就算秣枝现在进城,八成也认不出来他了。
不光是眼神还是动作,他都刻意改变了许多,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应该再没有多少人会将他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梁丘沁走出雁涯楼,在转过街角的时候,她垂了下眼睛,吹了声口哨。
只看见一个黑影忽然落下来停在她身边,冲她行礼。
梁丘沁脸上还挂着之前的笑,眼睛里却是一片寒光:
“去查查,这个欧阳,是什么来历。”
欧阳,又或者是顾榭,或许并不知道在梁丘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还会这般谨慎地派人查他,又或者在一开始他就猜到梁丘沁并不会如此轻易地落入他的计策中,总之,他并没有很担心,只是又开始低头弹琴。
梁丘沁在街上逛了一圈,看着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衣物首饰,视线略过自己周围跟随保护的暗卫和父亲留下的供奉,决定回府。
在回府之前已经有人给她回禀,说是耶律齐提到的那几个尾巴已经发现解决掉了。
对于耶律齐来说可能有些麻烦的杀手或者探子,对于梁丘家来说,可能就是个举手之劳。
反正两家就要结成姻亲,这种能帮就帮的事情,梁丘沁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总之互相之间做出些面子功夫,不闹僵,耶律齐也不会给她什么脸色看。
这位梁丘家大小姐的心思如今都在一个人身上。
若是说实话,她是觉得新奇的。她或许是全城最有名的姑娘,也是最有权势的姑娘,但是绝对也是最少人喜欢的姑娘。
好像在梁丘沁的印象中,已经许多年不会有人对着她露出那种笑容,更不会有人敢拒绝她的要求,或者不试图从她身上获取些什么。
她感到欣喜,也感到舒适。
但是在短暂的喜悦和舒适之后,这位从小浸**在勾心斗角中的大小姐马上回过神来,并且觉得意外。
因为一切都有些不同寻常,梁丘沁还没有单纯到觉得这便是一种巧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又是父亲的哪个宿敌没法对梁丘家下手,决定从自己这里下手。
若是换做之前,她可能会直接杀了这个青年琴师,只不过欧阳这位琴师确实琴技非凡,叫她有些侧目。更何况他虽然长得不算是千里挑一,但是却总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舒服和吸引感。
梁丘沁第一次没有听从自己的直觉将这人直接杀了,而是决定派父亲的人去查查他的底细。
她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侍女,暗自期望回禀的下属可以给她点惊喜。
她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老头。
老头佝偻着身子,脸上已经满是沟壑,两道有些飘逸的胡须夺去了别人绝大部分的注意。
这样一个放在人堆里随时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老头,就是她父亲留给她最有力的贴身保护。
在听完下属的汇报后,梁丘沁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所以,雁涯楼之前琴师离开,不是有人设计?”
老头摸了摸自己飘逸的胡须,呵呵地笑了:
“这小夫妻得子,谁能算得准呢,这琴师在城中待了四五年,周围人不少都认识他们俩,没什么问题。”
“那叫欧阳的那个琴师呢?”
老头摇摇头,说到:
“这琴师也是一直住在城里的,我去他原先住的地方问过了,不少老大娘都认识,应该也是住了许久的。”
梁丘沁皱了皱眉,并未因此放下防备:
“那为何之前从未听过这个人?”
老头想了想,说:
“这人好像之前不是弹琴的,纯粹是小伙子的个人兴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弹得如何,听刘妈妈说,来的时候也有些羞怯。”
梁丘沁听着下属的汇报,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早些时候自己和欧阳的交流,觉得一个不在乎银子的人,也好像不在乎她究竟多有权势,似乎并不想叫她经常来,还开口就同她谈公平,就觉得或许这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她想了想,又问:
“只是这琴师怎么会弹这些勾栏的曲子?”
老头好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想也没想就回答说;
“不是会弹,好像听楼里的姑娘们说,这琴师已经来楼里两三个月了,也是来了才学的。”
梁丘沁眼里的防备之色渐渐褪去,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大松一口气。
她挥手叫老头退下,忽然嘲讽地笑了笑:
“这刘妈妈也不傻,还知道将人磨一磨再放出来。”
不过这个答案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居然真就是个清清白白的琴师,和城中其他那几家都没什么关系,甚至连认都不认识。
她忽然感觉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忽然“嗤嗤”笑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像以前那样无聊,或许真的出现一个人,叫她的生活里多出乐趣。
总算不光是耶律齐那家伙每日在自己眼前晃,梁丘沁满足地晃了晃脑袋。
而兰因城另一边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些日子的错觉,杜宁总感觉这两日睡觉睡得有些不踏实。
可是每次从睡梦中惊醒,周围又空无一人。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估计是这些日子被耶律齐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弄得得了些癔症。
杜宁瞧了瞧床外已经漆黑的夜空,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之前非要脑袋烧糊涂了和陈枳瑶混在一道,谁能惹上那种人物,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