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多震撼，对于他这种在无主城呆了半辈子的人来说已经看惯了生死，再惨烈的死法基本上也大都见过。
只是在他的印象中，汤濡一直是自私的，是自我的，他没有设想过汤濡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李恨寒站在段良祤的旁边，眼睛通红。
段良祤轻轻叹了口气说：
“看来之后很难再像以前一样讨厌他。”
李恨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现在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日之间看见这么多的尸体，怎么会在一日之间失去这么多的朋友。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
连画走到李恨寒身边，说：
“我们该走了。”
李恨寒点点头，知道自己不应该停留在这里，她看着华鸢和汤濡的尸体，一时间不知道做些什么。
两个人好像都已经死去很久，身上伤口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白色的蛆虫在他们的身体上扭来扭去。
连画猜到了李恨寒在想些什么，说：
“等青涯他们找到，再来料理后事吧。”
李恨寒点点头，这才想起来青涯和公良他们也在城里，自己刚刚心急倒是将这两个人忘了个彻底。
连画走在李恨寒的身边，轻轻地迈过了华鸢的尸体，走到王城城门口的时候，李恨寒突然说：
“那几个异族，我要杀了他们。”
入城没见到半个异族的身影，自然是预料到他们马上就要入城，这才悄悄离去，只剩下一地狼藉。
连画点点头：
“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回兰因城，估计还有什么计划，就算回兰因城，我也会将他们揪出来。”
李恨寒没有说话，几人刚到城主府门口，心里又不约而同一咯噔。
几人试着叫喊了几声，却没有听见回应。
连画和李恨寒对视一眼，向内院跑去。其他一些地方他们感觉公良和青涯不大可能待的，便交由苏妙妙和宋清流两个小辈去找。
等沿着青石小路一路往里走，连画才觉得心里那把火燃烧得越来越剧烈。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见这么一天，哪怕曾经那段蛰伏得时光也没有今日叫她觉得这么难熬。
只从这处往远处简简单单地一瞧，就可以看见不少杀手的尸体。
连画不知道这次异族究竟做了多大手笔，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可以做到这样掩人耳目。
一边段良祤看着院子里满地的尸体，说：
“按这个阵仗看来，悠然宗很可能和异族勾结。”
连画点点头，忽然和李恨寒说：
“看来他们很大可能不会现在就回兰因城，很有可能还去不死城。蛇鼠一窝。”
李恨寒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从他们一离开刚刚那个地方之后，她便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但是连画还是可以感受到她内心滔天的恨意。
“那很好。”
李恨寒刚要抬腿往里走，就发觉脚下这个被砍去半边手臂的人实在有些熟悉。
“刘松。”
连画一愣：
“认识？”
李恨寒面上浮起些苦笑：
“还是因为华鸢才认识的。”
连画沉默了一瞬间，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就不应该问。
李恨寒看出连画有些尴尬，笑了笑：
“没事，本来你也不知道内情。”
只不过连画有意绕开这个话题，突然问道：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问题连画一问，也就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回答的必要。
为什么在这里，这问题的答案也就显而易见，没有走，自然就留下来了。
连画之所以问，只是有些震惊，或许在她的感觉里，这些事情和刘松差得实在太远，他大可以一走了之。
李恨寒其实可以理解连画的疑惑，但是好像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疑惑的。
能叫华鸢带过来的人，自然不会太差。
只可惜，好像之前的时候总共也没有见上几面，倒是有些遗憾。
连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难过。
她曾经很不喜欢这座城，觉得它充斥着腐败的气息，不喜欢这里住着的人，不喜欢这座城里的一砖一瓦。
若不是连城主在白公子这件事情上面逼得太狠，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推翻连城主的统治。
但是今天，不管是和她比较亲近的华鸢，还是她没那么熟悉的汤濡，又或者就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刘松，都在动摇她的想法，告诉她曾经的不屑一顾有多么愚蠢。
没有人在异族来的时候选择离开，更没有人感到害怕。
他们好像不约而同地将“守护”这个词当成是自己的责任，坦然地面对死亡。
连画忽然有一瞬间想回到自己还没有出城的那一刻，回到这座城还没有被踏破的那一刻，去好好看看那些人，去好好看看这座城。
但是时间不能回溯，已经离开的人也不会回头。
连画正出神，忽然听见里头微弱的动静。
一边的段良祤率先反应过来，朝内院跑去。
“快来。”
这好像还是李恨寒第一次听见段良祤说话的语调里有焦急的情绪，立马朝内院跑去。
只看见院子里蹲了三个人，围在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身边，李恨寒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人是谁。
她忽然松了口气，至少公良还活着。只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躺在地上的是青涯。
一边的连画也不敢耽搁，跑过去的时候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才发现一具女子尸体正横在门口。
她看着院子里其他人的尸体都靠近屋子，唯独这一个人的尸体靠近院子入口，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些东西。
她决定先将这些事情放下，走进公良，这才发现他们身边还有个熟人。
“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那一边蹲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连画和连黎每次去取药的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显然也认出连黎和连画，一愣，刚想起身又想起脚边还有个人等着自己救命。
“青涯她，怎么样？”
老先生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