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顧榭是沒之前看得那般緊,可是每日那藥也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她嘴裏灌,偏巧顧榭對她習慣又熟悉得很,每次喝藥還都在旁邊盯著,上次好不容易讓她瞧找了空,見顧榭正低頭看書看的入神,秣枝眼疾手快就將那藥汁一滴不剩的倒進床邊的花盆裏。
看著碗裏隻剩下薄薄的一層淺褐色,秣枝愉悅得彎了彎眼睛,再一抬頭就撞見原本低頭看書看得入迷的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端著個青瓷的茶盞,雖然是低頭抿茶,眼睛卻是含笑盯著自己,秣枝對著他“嘿嘿”憨笑兩聲,顧榭也不惱火,隻是將那茶盞輕磕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倒是把秣枝嚇的背後一涼,最後隻是又換了碗新藥,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秣枝自己的錯覺,總感覺這新藥要苦上幾分。
就這樣又晃晃悠悠過了幾天,硬是讓這院子裏所有人都生出些歲月靜好的恍惚之感。秣枝身上傷也大多結痂,這下子顧榭也再管不住她,又變回之前那個上躥下跳的姑娘,正在那樹杈上斜靠著啃果子,樹下宋清河正推著那小胖子**秋千,這些天那小胖子也許是來得多些的緣故,每每來宋清河都給他塞些吃的,這來來回回幾次,也混的熟悉了些,現下已經敢進他們院子裏待上片刻。
無主城另一邊,一間屋子裏,一個身穿紫色長衫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肥胖的身軀將那原本寬大的椅子都顯得狹窄幾分,一圈圈肉擠在一起,讓人生厭。那男人兩根粗短手指間夾著張薄紙,眼睛眯成兩條細縫,看了半響將那薄紙放在火盆上點燃了,男人靜靜看著紙張一角燃上橙紅色火焰,一點點變焦,然後徹底化成片片灰燼,搓了搓滿是玉戒的胖手,顯得有些興奮:
“多管閑事的人,這年頭可難討生活。”
他身邊侍女聞言一聲嬌笑:
“說的是呢,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倒是平白讓主人損失一員好手。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伸手將身邊的侍女攬進懷裏,也不接話,隻是揮了揮手,帶著股說不出的暢快:
“可以安排了。”
聞言,他身前跪倒一片的黑衣人同時垂頭,然後起身躬身而退。
都說事情趕巧不敢早,今日這城裏談論秣枝他們一夥人的不隻這一戶,棲霞閣一間上等包廂裏,一小廝正輕聲向那榻上人回報。榻上人眼角已有細紋,雖說麵施粉黛,可終究掩飾不住歲月的痕跡,隻是身形玲瓏有致,前凸後翹,一雙眼睛像是帶了鉤子一下下勾進人心裏。聽完下人稟報,那榻上美人輕搖羅扇,掩唇低笑,衝旁邊眉眼風情的俏娘子笑著說:
“咱們這位奇水妹妹倒是依上個豪氣的主,竟是一連霸著這麽多天,若是姐姐我不親自去請一趟,怕是都忘記自己從哪裏來了吧。”
那邊執著個淡粉帕子的俏麗娘子掩唇輕笑,順勢斜靠上那榻上人,替她輕柔捏腿,嬌聲說:
“姐姐怕是不光惦記著奇水姐姐吧。聽聞那位主長得也是美豔的很,上次遠遠一撇,隻是桃花眼裏三千春,那瓜子臉殷紅唇都讓人饞的緊。”
那先前發話的年長些的女子笑著在她額頭一敲,話裏倒是催生一絲冷意。
“那可不是你我能惦記的,近日這楓景苑,瓊羽居是步步緊逼,連著那向來不管閑事的淩雲殿都時不時來找我們麻煩,這城主說是好這一口,我看他那身邊的姿色遠不及這少年半分……”
兩人說完相視一笑,那俏麗姑娘又捏了捏,榻上美人將淩亂衣衫一攏
“走吧,桃翹隨姐姐我親自走一趟。”
那叫做桃翹的姑娘乖順的起身跟在那女人身後,始終落後半步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棲霞閣,直朝著十七他們院子來了。
下午的時候,十七他們院子裏突然迎來兩位不速之客,連畫挎著兩大包點心將十七那院門拍的“咣咣”作響,頗有種上門尋仇的架勢,身後連黎兩條長臂上早就掛滿了大包小包的物件,那向來不離手的扇子不得已被他別在腰側,看著麵前不再擺出那大家閨秀模樣的少女,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十七來開門的時候,還頗有些緊張,等他小心翼翼從門縫裏看清來人,這才放下心來,幾次相處十七也發現這連氏姐弟雖然嘴上不饒人,可也是心地良善之輩,便放心將兩人迎進來,一看連黎身上掛的花花綠綠的袋子,配上那陰柔俊朗的麵容,顯得很是有些搞笑,倒是一點都沒有那大俠風範。十七頗為自覺地將連黎身上的東西都接下來,那邊連畫哪裏等他,早就衝進院子裏了,身邊連黎也不道謝,直接跟著連畫進了院子。
連畫早幾日就從華鳶那裏聽說了秣枝受傷的事情,雖然怎麽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這究竟遇見什麽是人家私事,連畫向來不愛打聽這些,便也不去糾結,本來前些日子就想來了,可是被華鳶勸住了,說是顧榭將人看得緊,連畫一想著要是自己和他起衝突,秣枝指不定幫哪邊,又是一陣頭疼,這才耐著性子多忍了幾天,好不容易守在他們院子門口的小廝回報說是在那院子裏的樹上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念好幾天的人,這下才一路上掃**一番,浩浩****衝著秣枝來了。
進了院子秣枝一偏頭就看見連畫,也不和她鬧騰,側身一翻從樹上躍下,那邊奇水也推著顧榭出來,幾人互相行禮了,竟是一是將相對無言。連畫之前念得緊,這下子真見著了,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那邊秣枝也不催她,隻是一個勁的啃餅子,正覺得尷尬,一扭頭看著那坐在輪椅上的公子也是輕噙著一抹笑,全然沒有那日凶狠的模樣,倒是讓她有些惱羞成怒,一下子竟是有些嬌蠻的衝著顧榭喊:
“喂你這人好生福氣,你可要惦記著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