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榭還是不接話，隻是偏了偏頭，安靜看著他。桃矢有些惱了，也顧不上什麽甜棗巴掌，湊的近了些，掐著少年下巴的手上也增了兩分力道：
“你不會還想著叫你那認識的姑娘來救你吧，且不說那小丫頭片子究竟對你有幾分真心，就是她真的來了，姐姐我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麽能耐。”
顧榭還是沒接話，也不說答應，但好像也沒有拒絕，隻是垂了眼睛，好像真的思考起她話裏的真實性。
桃夭見這副冰美人的樣子，也存了些惡劣心思，竟是手上用力將顧榭臉硬生生擺過來，湊近貼著他耳朵說：
“你一個殘廢，還能如何了。”
說完竟有些高高在上的爽快淋漓之感，看著麵前妖豔易碎的少年，劣心大起，手上還玩弄似的蹭了蹭他的臉。
“嗬嗬。”
出乎她的意料，顧榭這次倒是對她所說有所反應，笑聲短促淒涼，竟像是拚勁力氣從唇齒間擠出來似的，扯碎成一節節短促的音節，像是寒冬臘月的冰錐，直戳向空氣中，桃夭一愣，那蠱惑的麵容竟然一時間都冷酷起來，卻又一瞬間像片被抽幹精氣的枯葉，整個人蜷縮成薄薄的一片，荒涼衰敗。
“姐姐，你說，你活的這麽累，圖什麽呢？”
桃夭聞言眉頭一皺，看著麵前半張臉都攏在陰影裏的頹廢少年，竟真的開始去想這問題，少年卻好像並沒有想要聽到她的回答，隻是低著頭的自言自語：
“我求的也不多啊，隻想著能欠她欠的少些，再少些，等有天欠的都還清了，我就可以試著去擁抱她了……”
桃夭隻看得見他薄唇一張一合，一個個字帶著滿身的慵懶頹喪從唇齒間溢出來，一片片落在白狐毛的地上，悄然融化，那帶著顫兒的字尾滴在地上，將地板腐蝕出一個個黑色小洞，隻餘蕭風瑟瑟自洞中灌入，叫桃夭一時間背後發涼，隻覺得自己身上汗毛倒豎，一節節椎骨像是被無形壓力碾碎成粉末，融進根根血管。
桃夭張了張嘴，隻感覺滿身都被陰冷的暗影裹挾，竟無法驚呼出聲，就看見一直垂頭的少年竟抬頭衝她嫣然一笑，像是萬年冰潭裏悄然綻放的一朵墨蓮，可是配上那猩紅的眼角和詭異的墨色瞳孔，竟莫名有些詭異瘮人。桃夭渾身一鬆癱軟在地，隻感覺纏在自己腰上的紅綾一緊，將她拖著向前一拽，少年修長的手指順著她脖頸上青色血管不斷上移，一點點覆上她臉頰。
顧榭抬頭揚眼看著她，桃夭隻看見他眼裏不斷翻滾的暗影，和因興奮微眯的眼眸，他咧嘴偏頭看著已經是麵色慘白的桃夭，眼裏猩紅尖利，厲色盡顯：
“可是姐姐，你們偏偏又都不請自來，讓我多欠一點，又多欠上一點……”
他每說一個字，就感覺附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就收緊一分，她再也沒有之前那閑適淡然的模樣，她白著臉，隻想高聲驚呼，逃離這鬼麵少年的身旁，他的氣息吐在她臉上，竟是冰涼一片。
“姐姐，你瞧我都將這些心思收斂的幹幹淨淨，隻是縮在院子裏，誰也不去招惹？可誰曾想你們這些人呀，大多熱情的叫我拒絕不得。姐姐，你說這叫我如何是好？”
桃夭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響，她隻能張了張嘴，從喉嚨裏吐出半個模糊不清的音節。她的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隻感覺自己身體已然被撕裂成兩半，那少年的手自她的臉上向後一點點滑去，順著她背後的脊柱，一點點向下移，將她那脊椎骨盡數碾碎，顧榭臉上因為運功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紅，可他像是毫無察覺，隻是舔了舔猩紅的嘴唇。
桃夭和他姿勢甚密，隻是上半身像是被人抽盡了骨頭，連五官都有些模糊了。看著麵前早已失去生氣的人，顧榭咳出一抹腥甜，因為強行運功，整個人都被燒到了不正常的溫度，他卻絲毫不在意，嘴裏吐出半截半截被撕碎的音節，一時間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咳還是在笑。
他手腕一動，將纏在女人腰間的紅綾盡數收回，冷漠的看著在地上癱軟成一團的血肉，薄涼又無情。就在這時，廂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原來那劉媽媽在外頭等的急了，聽著這屋子裏竟沒一絲聲響，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這才慌忙衝進屋裏查看。她一抬頭就看見少年宛若地府中爬出來的惡鬼，側著半張臉，衝著她輕笑，那地上桃夭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癱軟著。
劉媽媽雖是也見過不少大場麵，還是一時間被嚇得腿腳發軟，向後跌坐在地上，她發出聲驚天動地的驚呼。
刹那間，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一道道黑影，將顧榭所在的廂房圍了個水泄不通，那其他屋裏尋歡作樂的人紛紛停了手，膽子大些的，便開門想一探究竟，膽子小些的早就慌不擇路的逃了。
就看見自那廂房中，一道紅菱衝天而起，直接抹了臨近兩個黑衣人的脖子，那繡著金絲的麵上，隻餘下幾點鮮血，自金色的花紋中滲進緞麵上，和那猩紅的紅綾融為一體。
有些自認武功低微的，早就屁滾尿流的跑了，哪還有什麽看熱鬧的心思。屋子裏劉媽媽隻餘脖頸上一道細紅的血線，顯然是早已斷了生氣，那紅綾飛在空中，竟像是通了靈性，於半空回頭一繞，又衝著站在房門口的幾個人來了。
那些打手刺客一一反應過來，抽出武器擋在那紅菱麵上，卻不知道那紅綾究竟是用什麽材質製成，幾人齊力斬擊都未將其震斷，倒是幾個來回折返將幾人困在其中，越困越緊。
隻見紅綾在廂房門口逐漸收攏纏繞裹成一顆巨大的繭，等再次鬆開的時候，幾個人身上早就是傷痕遍布，斷了生機。這棲霞閣領頭的已經七七八八死傷的差不多了，剩下殘存的幾人也本就不是什麽忠義之輩，根本顧不上拚死拚活，將兵器丟了，頭也不回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