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鳶一愣,顯然沒料到顧榭這般回答,這才看見他懷裏縮著的一團,小臉一紅,呆呆的說:
“嗯,好,我們的人都在周圍看著,公子待會若是要使人推輪椅,喚一聲便是,就……就不打擾了。”
就聽見麵前少年悶悶的笑聲從懷裏傳出來,帶著些愉悅:
“多謝。”
華鳶隻覺得臉燒的厲害,忙一蹦一跳的跑李恨寒身邊就要將她拉走,就聽見身後少年又恢複了之前一貫的冷漠疏遠:
“小生顧榭,今日多謝。”
華鳶聞言一愣,旁邊李恨寒一向冷漠的臉上浮起一絲笑,直接拽著華鳶飛上屋頂,就聽見華鳶問:
“我又不是看著他的麵子救的。”
李恨寒敲了下她腦門,說:
“他知道。他就是不想讓小姑娘欠你人情,便自己認下了。”
華鳶又是一愣,瞪大眼睛去瞧李恨寒:
“這……這我又不要她還什麽,分這麽清做什麽。”
李恨寒微微笑了笑,沒接她的話,隻是看著攏在夜色裏的無主城。
華鳶見李恨寒不接話,顯然也習以為常,隻是站在她身邊,去看寧靜的夜色。
二人走後,這街上便隻剩下顧榭和秣枝二人,若是不提那些華鳶帶來的隱藏在暗處的幫手。
顧榭低頭瞧向懷裏縮成隻渾圓倉鼠的小姑娘,突然有些頭疼,就聽見懷裏聲音斷斷續續的,帶著點哭腔:
“這下,你是要笑死我了吧。”
顧榭一愣,下意識接道:
“不會。”
剛一說完,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狠抽一巴掌,覺得自己真是在無數種回答裏找了個最無用的,果然下一秒,小姑娘的聲音明顯比之前輕了許多:
“很疼吧。”
顧榭隻覺得自己後槽牙跟著一緊,自己十七年的光景哪裏哄過姑娘,隻覺得自己周身發軟,想了半天,終是輕笑一聲:
“若說不疼,也是太假了些。”
“嗯……”
顧榭低頭去看秣枝頭頂的發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得渾身僵硬的將人這麽虛抱著,側著讓了讓以防她從輪椅上摔下來。
“顧榭,你看,我差勁極了,平白叫你受了不少傷。”
顧榭見秣枝低著頭,覺得有些好笑,好像自見麵起這是她第一次這般模樣,可也不敢這時候去逗她,隻得將她往椅子裏拖拖。
“我又不是死了,什麽都要叫你護著。”
“唔……。”
秣枝突然轉過身子,將頭靠在顧榭肩膀邊的椅背上,很小心的沒有壓到她的傷口。
顧榭眯了眯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滿身傷倒還有心思去逗她:
“我沒什麽耐心,這傷疼的把我最後那點也快耗沒了,所以你要說什麽,可要說快點。”
少女下巴抵在椅背上,沒接話,就感覺肩膀被人側著輕輕一掰,對上顧榭的眼睛
“在城外就同你說過,要我死的人不少,你不是也說了麽,你殺的也不少,叫我不怕。”
秣枝眼皮一垂,剛想扭頭,就感覺身邊人逐漸靠近,溫熱的氣息吐在她臉上:
“若是有那麽幾個解決不了的……我來就行了。”
秣枝忽地勾了勾嘴,她沒扭頭,也知道此時少年眼裏那尖銳的狠毒的流轉盤桓,然後蓋上層朦朧的星光,將邊角柔和。她隻感覺自己身體裏那根時時刻刻繃緊的弦忽地一鬆,困意如潮水般湧上來將她包裹。
看著身邊的人磕上雙眼,顧榭心裏那口氣也是終於一鬆,他看著寧靜的夜色凝視良久,終究還是收回探尋的目光,衝漆黑的夜色搖搖頭,將手搭在輪椅輪上,一點點推著自己前行,那些華鳶留下的隱藏在暗處的人沒有出現,顯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他一點點推著輪椅穿過一條又一條長街,一波又一波試探的人在陰影裏被解決,他終於帶著懷中沉睡的人又走回這熟悉的院子裏,就看見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箭矢,自己屋子的房門早就破敗不堪,正在清洗傷口的人聽見身後響動回頭,看見顧榭一身的傷口血汙,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那邊宋清河從老乞丐的房子裏衝出來,摔倒在顧榭麵前。
早些時候,十七他們呆的院子裏
十七正拿著劍焦急的來來回回走個不停,自從自家主子跟著那兩個來路不明的人離開之後,內心就跟懸住了似的,怎麽也放不下,如今秣枝又不在院子裏,宋氏姐弟也幫不上什麽忙,那邊屋子裏的那個老頭跟自己又交情頗淺,他此時是真的體會到什麽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一趟又一趟的在院子中央閑逛逛,感覺自己滿顆心都放在院門口的大門上,隻要傳來一點聲音,他就飛奔跑過去將門拉開。
可他就這樣從白天等到下午,也沒見到自己翹首以待的身影,他回望著院子一側正和那小胖子完成一團的宋清流,心中焦急愈發明顯,宋清河,也停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情站在他身邊,卻也一時間找不到什麽安慰他的話語。兩人就這麽等到夕陽的餘暉染紅半片天空,十七率先坐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敲開了隔壁院子的大門。
他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對,隔壁院子裏那武功非凡的少年顯然跟自己並沒有什麽交情,和自己主子也沒有什麽過命的經曆,他之前的多次幫扶,看起來都像是和秣枝達成了了什麽承諾,這世道上人活的都艱辛,沒有誰無緣無故就會為別人豁出性命,何況還是根本沒什麽交集的陌生人,他知道自己這麽做有些魯莽,也有些天真,可是總比那未知的恐懼來的要強些,至少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將心裏那些對自己無能的不恥,對自己天真的鄙夷通通壓下,抬起那隻沒有拿劍的手,正準備扣上木門,就看見木門旁邊的牆上突然冒出顆腦袋,直勾勾的盯著他,不是雲歸還能是誰。
十七驚呼一聲,摔倒在地上,就看見少年將那漆黑色的弓扛在肩上,正歪頭看著自己:
“我又不吃人,有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