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华点头，笑了笑。
禁婆走出牢房，张月华靠在墙壁上，抚摸着肚子里的胎儿：“好孩子。娘做梦都想看着你长大，如今这念想居然就要实现了。这一定是老天看咱们母子可怜，派了开封府的二位大人下凡来救咱们的。”
那肚子的婴儿似乎是听见她母亲的话，蹬脚踢了两下。张月华露着微笑，温柔的抚摸肚子，开始唱起童谣：
萤火虫，夜夜红。
爹爹挑担卖胡葱，
娘亲养蚕摇丝筒；
儿子读书做郎中。。。
突然，她的手停住不动了，一阵**般的剧痛朝她袭来，端着饭“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摔碎看。张月华慢慢蹲下身子，头上冷汗直冒，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她身下涌出一大滩温暖的**。
张月华慌忙去够牢门，大喊起来：“婆婆！婆婆！我要生了！”
禁婆听到张月华的呼救，赶忙过来打开锁头，一边招呼狱卒端担架过来，一边抓住张月华的手，安慰道：“娘子别急，咱们这就去产房。”张月华此时已经是满头满身大汗，神志不清。禁婆替她掐人中，不断跟她说话，道：“娘子，你醒一醒！大人就要替你翻案了，你可千万要停过了这一关！”
张月华的脸色由白转青，两眼上翻，疼到晕厥过去。
***
张月华那头正在难产，崔辞和王顺德却并不知情，升堂审问那一对刚抓到的姑侄。
李至美跪在堂下，狼狈不堪，惶惶如丧家之犬。李氏因脊椎断裂动弹不得，被人抬进来，只能横放在地上，远远看去，像一具尸体。
崔辞道：“李至美，你老实交待，许天赐是不是你杀的？”
李至美一惊，慌得叩头道：“大人，许相公不是小人杀的！小人冤枉！”
崔辞道：“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跑路？还不敢走官道，专门爬山越岭的走，你怕什么？”
李至美道：“那是，那是因为小人在赌场输了钱，跟姑母商议将张家宅子卖了还债，小人以为大人是为了此事抓我，所以才跑的。”
崔辞一拍惊堂木，道：“一派胡言！李氏答应将张月华许给你，你在她家久住，知道张月华与许天赐有私情，于是怀恨在心。去年七夕夜里，你偷偷把张月华的耳环藏起来，然后趁着她找耳环的功夫，先溜到树下，杀了许天赐。本官说的对不对？”
李至美叩头，大呼道：“小人冤枉啊大人！我姑母是将月华许配给小人，但是小人知道她对我没那个意思，小人就将心思都放在赌场上了，对她，也就没那个意思了。更遑论为了她杀人呐！小人跑路确实是以为大人为了小人擅自抵押张家宅子的事。姑母，你替我说两句！”
李氏躺在地上，气得居然将头昂起来，啐了他一口：“替你说个奶奶！活瘟，老娘将房子卖了替你还债，你半途竟然杀我，你怎么不死的？”
李至美呛声他姑姑：“你答应卖房子，不也是指望将来我替你养老？当初要不是你强扭我们二人，逼得月华嫁不出去，她怎么会急得杀人？”
崔辞又拍惊堂木，众衙役口呼“威武”。
崔辞道：“李至美，你既不肯承认，那本官问你，去年七夕之夜你在哪里？ ”
李至美结结巴巴道：“小人就是在赌坊赌钱。当夜输了不少，张家的宅子就是那天抵出去的。”
崔辞道：“整夜都在赌坊赌钱？有没有人作证？”
李至美道：“赌场的老板可以作证。”
崔辞道：“来人！将赌场的人都给我带来。”
其实问到这里，崔辞已经有些急了，这李至美虽然猥琐，但听他所言，似乎并非没有道理。于是，衙役们下去之后，大堂之上鸦雀无声，崔辞焦虑的将惊堂木把在手上不停旋转着，不时望向王顺德求助。
王顺的接收到崔辞的眼神，开口问李至美道：“李至美，你在张家住了那么久，对张月华就没有动过心？”
李至美道：“刚开始姑母跟我说的时候，小人确实喜出望外。可是大人呐，人一旦进了赌场，对女人的心思就没那么重了。再者，张月华久不嫁人，街坊四邻觊觎她的人多了去，我哪操得完那么多闲心，将来娶到手也是个麻烦，还不如去赌场快活。”
李氏躺在地上，突然发出嚎哭：“我就瞅着你不对劲，原来是个萎货。我们老李家要断子绝孙啦！”她若不是因为不能动，此时应该会上手楸他的一身横肉。
李至美继续喊冤道：“大人，我把张月华当作妹子，我真的没有杀许相公。”
说话的当口，衙役已经将赌场老板带到了。那老板贼眉鼠目，甫一上堂就用小眼睛扫过了李至美，然后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人见过大人。”
崔辞指着李至美，问道：“堂下跪着的这人，你认识吗？”
赌场老板道：“李至美呀！小人怎会不认得？”
崔辞道：“他说他去年七夕是不是在你的赌坊赌博？”
赌场老板道：“不错不错，他白天来，一直赌到第二天天亮才走！”
崔辞道：“怎么去年七夕的事情，你记得那么清楚？本官一问，你就想起来了？”
赌场老板道：“害！张家出了那么多事，官差来找小人作证，小人老早在家回忆了八百遍啦！小人之所以记得清楚，嘿嘿，是因为去年七夕当晚李至美输了钱，将张老六的宅子都抵给小人啦！”
这时，地上又传来李氏的咒骂与啼哭声。
崔辞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他当晚中途有没有离开赌场？尤其是在戌时。”
赌场老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直在赌场，片刻没有离开过。”
崔辞道：“你想清楚了，做伪证是要杀头的。”
赌场老板道：“我为他做伪证？我犯得着吗。再说了大人，李至美一个晚上输掉了张家的宅子，整个赌场的人都是见证。小人要有半句谎话，任凭大人处置。”
崔辞语塞，感到无力，一时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这时，府司西狱一名官差从外头走上堂来，对王顺德耳语，王顺德点了点头，拱手对崔辞道：“大人，张月华刚刚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张月华生下了孩子，而承诺她抓到真凶的事情似乎遥遥无期了。
崔辞倍感压力，道：“都给我退下吧！王大人，随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