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中元节当天的节目与孙嘉上说的一模一样,崔辞看过放在一边,问白老板道:“当晚就是按这单子上的节目演出的?”
白老板道:“没错!就是按这演的。”
崔辞道:“中间没有调整顺序,或者有没有改过节目?”
白老板道:“没有!绝对没有。”
崔辞一抬眼,瞥见瓦舍台柱子上贴着一张大海报节目单,距离中元节过去了两天,可那海报已经破损严重,想必很早就贴上去做宣传了。
崔辞就问白老板道:“我问你,这柱子上贴的节目单贴了很久了?”
白老板道:“那是,提前半个月就贴上去啦!哪间瓦舍都是这样,你得提前告诉人家,好招揽人气哇!”
崔辞道:“那你们那几个节目平时也演吗?”
白老板道:“自然,除了女子相扑是即兴表演,那说书的说《草船借箭》都说了八百回了,还有拉绳下雨,鹦鹉表演那是咱们瓦舍的保留节目啊!上回在张衙内府上,您不是也都看过嘛?”
崔辞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心道,如果这节目单提前半个月就贴上去了,加上这几个节目平日里也演,那孙嘉上未必是在中元节当天看的节目。可是难办的是,他倒是说了不少当天的细节。
崔辞问道:“白老板,关于当晚的女子相扑,我想打听一下,听说黑裤女子一直压着白裤女子,直到第三回合,白裤女子突然使出绝招,从后面抓住黑裤女子的腰带,令她摆脱不得,才赢了比赛?”
白老板道:“是,真精彩!“
崔辞用审视目光盯着白老板,道:“白老板,你老实交待,你们是不是为了节目效果,事先排演过的?或者之前给谁看过?”
白老板立马否认道:“比赛啊,最忌糊弄人,要是提前排演的,底下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啦!大人,那黑裤女子叫周威,白裤女子叫陈二娘。她二人在比赛之前,陈二娘从未用过这招,周威在几个瓦舍里头都是无敌手。那晚过后,陈二娘一战成名,现在靠着这招成了相扑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她们二人是绝对即兴大战!”
崔辞听了,又问道:“那么女子相扑暂且不说,我听说当晚那说书的说的好好的,跟下头的听书的人打了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
白老板一脸嫌弃道:“呸!他就是个二百五!之前回回都说诸葛亮借了十万只箭。当晚大约是黄汤马尿灌多了,他格外亢奋,擅自增加了诸葛亮借箭的数目,说是借了四十万只箭。台下有人同他辩,说四十万只箭草船早就沉了。他倒好,也跟台下那人争辩,说诸葛亮派出了也不至三艘船,而是三十艘船。然后台下那人又说长江河道容不下三十艘船,说书人又说是三十艘船是分批次去的。然后两边儿就打起来了,幸亏我及时制止了,不然非惊动官府不可。您说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崔辞暗想,这他妈跟孙嘉上说的也没差。只好又继续去对下一个节目,道:“那最后一个节目,鹦鹉投篮,据说原本蓝队都要赢了,结果中途有只鹦鹉错投了红筐,结果蓝队输了比赛,有没有这回事?”
白老板道:“确实如此。”
崔辞道:“那这是事先写好的剧本还是意外?
白老板道:“哎呀大人呐,本瓦舍节目绝对没有剧本。鹦鹉投篮那场比赛,看着有六只鹦鹉,分为两队,红队、蓝队各三只。实际上,统共只有三只,只是蓝队出场的时候红队不出,红队出场的时候蓝队不出。它们是在后台换个衣服而已。当天晚上,那只蓝队的鹦鹉换了衣服,不知怎么搞的混了头,还以为穿着红衣服,就老往红筐里投。结果,闹了好大的笑话。”白老板说完,想到那只晕头转向的小鹦鹉,“嘿嘿”笑了两声。
崔辞却笑不出来,除了那拉绳下雨的魔术,他将孙嘉上说的每一处细节都与白老板对过了,一丝不差。而那魔术表演了无数回,一向无甚变化,基本也不用说了。
他扔了两银子给白老板,道了声谢,一转身,只见李暧找来了。
崔辞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暧一拱手,将书院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崔辞,说到薛琦为了孙嘉上自尽而亡,崔辞原本就沮丧的心情更加低落,他呆立良久,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此时确信孙嘉上就是杀害于老夫子的凶手,薛琦这傻子,竟然为这种人而死,真他妈不值得。崔辞恨不能立即将孙嘉上绳之于法,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为找不到他的纰漏而沮丧。
李暧道:“现在书院里乱成了一锅粥,王大人一个人恐怕难以招架,催促你找到了线索就赶紧回去。”
崔辞心里泛起一阵厌烦,道:“屁点线索也没有。走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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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辞跟李暧回到书院的时候,王顺德已经派人将薛琦的尸体抬走。孙嘉上受了重伤,孙夫人陪他回房去了。叶好问和薛琦的父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王顺德分别叫了人陪同,安排暂时离开。原本聚在三省堂外头吵吵闹闹的官员们,改聚在三省堂里头吵吵闹闹。
众人一见崔辞来了,纷纷露出既瞧不上又愤怒无比的表情,他们这副样子,不明真相的人见了,还以为崔辞是杀了于老夫子跟逼死薛琦的凶手。
陆大人先“哼”了一声,带头开口道:“崔大人,书院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您倒是有心情出去闲逛啊!这是从哪里逛回来了?”
崔辞可不是省油的灯,听他这话是要挑事,便摆出那衙内做派,昂着头睥睨道:“闲逛?本官是出去查案!怎么着?本官查案还要跟您请示?要不您来开封府坐镇?”
陆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岂有此理!这是甚么话?你们听听!”
孙洁道:“既然崔大人是出去查案,请问查出来甚么没有?咱们在书院也待了两天一夜了,甚么时候能放人?您能不能现在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