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宗承这时才将眼睛睁开,道:“开封府早就说过,诸位来去自由。衙门的只是书院学生,中元节案发当天他们都在书院,自然不能放。任哪位大人处理此案,都是如此办理,为什么到了崔辞这里,诸位就信不过他?”
孙洁冷笑道:“既然崔大人舐犊情深,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这都是被你逼的。陈太尉,告辞了!”
孙洁夺过陈太尉手上的奏疏,转身就要走。
陈太尉赶紧起身拦住,好言相劝道:“哎呀大家同朝为官,他为他儿子,你们为你们儿子,相互体谅一下。日后还要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弄那么僵?”
这时,有几个下首的官员们觉得孙洁做的太过,便跟着陈太尉拉着劝他,道:“陈太尉说的有道理,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者说,陈太尉这么大年纪陪着咱们,你就不看僧面看佛面,再等一等吧!”
又有人起身劝道:“不错!孙大人,也不差这几个时辰,再等一等吧!”
孙洁捏着奏疏,道:“他栽赃我儿子的时候,怎么没见诸位劝他等一等?!哼!”
这时,只听门外响起崔辞的声音,他三步并两步跨进门,朗声道:“不用再等了。我这就把案子结了。”
崔宗承睁眼起身,只见崔辞屁股上的鲜血染透了长裤,脸上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不过好在精神倒是不错,眼中神采奕奕的。
崔辞进了门,便对孙洁道:“孙大人急着结案,那我告诉你,杀害于老夫子的正是令郎——孙嘉上。”
不等孙洁做出反应,站在窗外的孙夫人先沉不住气了,她冲进屋里,指着崔辞骂道:“好哇!说曹操曹操到,诸位瞧见了?这兔崽子一进门,又诬陷我儿。”
崔宗承道:“孙夫人,你先别激动。听崔辞把话说完,他要是胡来,冤枉了令郎,我第一时间把他绑了交给官家处置!”
孙夫人怒目圆瞪,道:“崔宗承、崔辞,你们父子俩是打量我们孙家好欺负是不是?崔宗承,当年在幽州,就是我家老爷替你背锅。怎么?现在轮到我儿子替你儿子背锅?你们一家打得好算盘,可别欺人太甚!”
陈太尉眯开一条眼睛缝,见崔辞站着的地方地上滴滴都是血,对崔辞道:“你屁股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崔辞道:“回太尉的话,我在路上遇见了几个红衣女匪徒,要取我的性命。幸亏我的侍卫武艺高强,把那几个女子打跑了,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打紧。”
在场的官员们听说是红衣女匪,便联想到孙夫人的娘子军,天下无人不识孙娘子军,俱是一袭红衣。孙夫人下意识往孙洁身后缩了一缩,她这动作却被陈太尉捕捉下来。
陈太尉当即沉下脸,厉声呵斥道:“孙洁,你别上奏疏了!崔辞,你也别急着说话。什么事情比性命还重要,来人,叫大夫,给崔大人瞧伤!”
崔辞道:“谢太尉关心!不碍事的。我还是先把孙嘉上的事情说清楚,免得孙夫人心中忐忑难安。”
崔宗承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还是先将伤口处理了再来不迟。”
“不成!既然说我儿是杀害于老夫子的凶手,那就把话说清楚了!”孙洁突然打断崔宗承,开口道:“我倒想知道,崔大人是得了什么证据,才有这番自信。”
崔辞道:“孙大人急着知道,那我就不避讳直接说了。我最早对孙嘉上产生怀疑,是案发后第一次问话的时候,他跟我说,当天早上于老夫子没来上课,于是他去三省堂请于老夫子。他在三省堂门外敲门问福管事,于老夫子在不在。可是整个书院都知道,早上一贯在三省堂的是于老夫子。孙嘉上开口不叫于老夫子,反而叫福管事,这让我觉得很古怪,除非他一早就知道于老夫子不在三省堂,三省堂里只有福管事在。”
孙洁听罢,哈哈大笑,道:“诸位听听,这能当证据?崔宗承,我劝你将儿子带回去好好多读几年书,免得自作聪明,惹人耻笑!”
崔宗承道:“孙大人是长辈,该有容人之量,且听他把话说完不迟。”
崔辞道:“我刚才说的当然不是证据,只是我对孙嘉上产生初步怀疑的原因,或者说正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尽管当时种种迹象表明于老夫子是被书院内部的人杀害的,但我因为一些干扰因素,误判是书院外的人杀了于老夫子,走了一些弯路。你们急着带孙嘉上离开,幸亏有王大人阻止,否则恐怕此时孙嘉上已经逃之夭夭,再难找到。”
“岂有此理!”孙夫人怒道,“你说的好像我儿就是凶手!我们要离开书院,是因为不信任你!讨封荫得来的官,能有什么真本事?!”
又提封荫的事,崔辞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泛起一阵红潮。面对孙洁夫妻的步步紧逼,他不由有些乱了阵脚,道:“当晚大成殿一早就锁了门,有钥匙的统共只有四位:于老夫子已经死了;薛琦和福管事当天晚上在百泉湖,并能互为证明;只有孙嘉上。。。。。。”
孙夫人抢着道:“你凭什么说我儿有孙嘉上的钥匙?又凭什么觉得别人没有大成殿的钥匙?”
崔辞舔了舔嘴唇,道:“那时因为王大人在学堂问话的时候,他听见书院的学生们议论孙嘉上有钥匙。。。。。”
孙洁又打断他道:“别人说有他就有吗?证据呢?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儿当时已经跟你说了,他在他自己的屋里读书,读累了他凭窗眺望墙外的勾栏瓦舍。他不仅将瓦舍当晚的节目一一说出来,就连每个节目的细节都丝毫不差。这又如何说呢?””
崔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只觉得口感舌燥,两眼晕眩。到底是没有经验,满心的话要说出来,却被孙洁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打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