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平录

第81章 晋江书院案(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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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洁目光锋利,如刀般盯着孙夫人。孙夫人垂下头,不敢去看他,可她在垂下头的瞬间,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就在这时,出乎崔辞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孙洁的目光突然不再苛责孙夫人,而是转向了他,斥责道:“你不要再说了!弦思早就病死了,孙嘉上就是孙嘉上,是我孙洁的儿子。我夫人做的没有错!崔辞,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求你不要再说了!”

“原来你也不信。”见孙洁的反应,崔辞不由大失所望,“可惜,这个秘密不是我瞎说的,是弦思亲口说的,而且他还不只告诉了一个人。他跟薛琦相好的时候,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过薛琦;他跟白龙相好的时候,又告诉了白龙。后来白龙想摆脱弦思。弦思就威胁他,如果分手他就杀了白龙。为了让白龙相信他说到做到,他又说了另外一个秘密——真正的孙嘉上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他毒杀的。白龙听说以后很害怕,就在中元节前一天晚上来书院找到于老夫子,想把弦思送官投案。可第二天,于老夫子就死了。我想于老夫子当时虽然把白龙赶走,但他一定找过弦思问话,二人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所以于老夫子的房里的酒杯才会被砸得粉碎。于老夫子在震怒之下要把他送官,弦思自然不肯,情急之中用腰带活活勒死了于老夫子。他本就杀过人,后来又威胁要杀了白龙,此人本就丧心病狂,危险至极,他对于老夫子痛下杀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崔辞说完,三省堂里一片寂静。

孙洁和孙夫人终于无话可说,二人都泪流不止,哭成一团。

陈太尉站起来,拉着孙洁的手劝道:“哎呀孙大人别哭啦,既然书院里的人并不是孙嘉上,他反是杀了孙嘉上的凶手,你又何苦不惜违抗大宋律法,处处维护他?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你让崔辞把他抓起来!”

崔宗承走下台阶,对孙夫人道:“孙夫人,你把弦思送去何处,你告诉我!我一定将这个杀人凶手缉拿归案,替孙嘉上报仇。”

孙夫人抬头,两眼无神的望着远处,此时的她彷佛刹那间衰老了数十岁,已经毫无刚才进门是的锐气。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脸望向崔宗承,轻轻道:“不用了!他就是我儿子,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你!你们别想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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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快马在城门关闭之前,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这快马上的人一袭青衫,高大威武,头戴一顶纱帽遮脸,正是“孙嘉上”。

这匹马出了城,在官道上一路驰骋。在距离这匹快马十丈远的地面上,出现一队宋军官兵,有两个宋兵一左一右,拉开一根极细而结实的麻绳,横着悬置于地面之上。

“孙嘉上”一路狂奔,快马直奔到跟前,才豁然看见地上的麻绳。他“哎呀”大叫一声,猛拉住缰绳,却已经来不及。那马被绳子绊倒,马头朝下,猛栽在地上,“孙嘉上”从马上滚落下来。

这时,官道四周冲出那队官兵,直扑向“孙嘉上”,几人合力将他制服,按倒在原地。其中一个宋兵掀开他的面纱——却并不是孙嘉上,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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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近郊一处客栈。

与之前官道上狂奔的那个“孙嘉上”一样打扮的青衣蒙面人拴好马,背着行囊走进客栈。他甫一进门,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从门后头涌出一组官兵,原是早就守候在此,专为扑他而来。

官兵将“孙嘉上”反扣住,按倒在桌上,面纱被揭开——又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带头的宋军长官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不是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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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巢。王顺德和李暧站在正门的门口,守着白龙的房间。

李暧见王顺德低头沉思,便踢了他一脚,道:“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王顺德躲开她这脚,怒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我跟你不熟。”

李暧怏怏道:“这么小气干什么?我知道你不认可崔辞的判断,你觉得孙嘉上不是凶手。”

王顺德道:“恰恰相反,我认同崔辞的判断。所以才郁闷。”

李暧诧异道:“你既然跟他想法一样,那有什么好郁闷的?难不成你真是因为他抢在你前头查到了真凶,所以你不开心了?”

王顺德道:“我没有崔辞那么无聊。无论谁先查出真凶,只要能查出来就好了。”

李暧道:“那我就不懂了,你究竟在郁闷什么。”

王顺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在书院问话的时候,对孙嘉上施过幻术,当时他亲口否认自己是凶手。我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听了这话,李暧也沉默了。之前张月华那个案子,她是亲眼见识过王顺德幻术的准确性,这次没理由出错。

王顺德却道:“自从张月华那个案子之后,我觉得幻术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可靠。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催眠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嗯?”李暧皱起眉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好又一次沉默。

就在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有一个人影跟着蜂巢的客人,悄悄混了进去。

白龙在自己的小隔间里,边哼着小曲,边细致的包扎脚踝上的伤口。他此时心情大好,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孙嘉上而心花怒放。

这时,一个鬼魅的身影贴在窗户口上,阴恻恻道:“白龙,我来找你了。”

听见这声音,白龙头皮一麻,全身僵住,隔了片刻之后,他才压低嗓门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孙嘉上道:“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白龙悄悄起身,拾起自己一直藏在房里的棍子,道:“你想怎么样?”

孙嘉上道:“我这么爱你,你紧张个什么劲?我问你,崔辞来找你,你都跟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