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傳

第二章·溪流旖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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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世界

熱鬧的訂婚宴結束,漫長的人生路還要繼續。楊絳北上,去清華繼續研究生學業。錢鍾書南下,去上海光華大學任教。錢家人不放心楊絳獨身一人求學,便托錢穆先生伴她同行。錢穆可以稱得上國學大師,是錢氏家族又一個響當當的名字。那時去北京的列車很慢,晃悠悠一日半才能到達。錢穆與楊絳相對而坐,相談甚歡。錢穆誇讚楊絳是有決斷的人,因為她隻帶了一包行李,很是精簡。用當下的話來講,楊絳是很會斷舍離的。然而哪有什麽天性便懂舍棄的人,不過是長期獨自漂泊,早就知曉什麽該帶在身邊,什麽該丟棄。

人真正的成長,大多是從離家去遠方開始的。背上行囊,獨自奔赴遠方,行囊裏的行李是路上的星辰日月,每一樣都要自己細細斟酌、慢慢挑選。身後的故土越來越遠,人就像脫離了岸邊,隻能憑力氣遊在一望無際的水麵上。慢慢的,人越遊越遠,越遊越輕鬆,漸漸看不到岸上母親的目光,便可以獨自生存在這世上了。

楊絳這時大概已經有了這樣的本領。一個人北上求學對她來講似乎並不是什麽難事。這次與錢穆先生共同乘車,對她觸動最大的莫過於先生的隨和近人。車行過蚌埠,路上漸漸沒有了風景,隻有綿延起伏的土墩,楊絳覺得無聊,便說:“這段路最乏味了。”錢穆卻說:“此古戰場也。”楊絳吊古的熱情被激起。錢穆便告訴她,哪裏可以安營,哪裏可以衝殺,直到琅琊山在望,他們才離開這片遼闊的古戰場。

車到北平,楊絳去清華大學,錢穆去燕京大學。經此一別,二人卻再不曾見過。楊絳對這次行程總不能忘懷,每次坐車路過“古戰場”,總能記起錢穆先生談古論今的神情。直到多年後,錢穆病逝於台灣,楊絳頗有感懷,便寫下《車過古戰場》悼念錢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