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時光

草帽歌

字體:16+-

那年的夏天,我在5號地割麥子。北大荒的麥田,甩手無邊,金黃色的麥浪起伏,一直翻湧到天邊。一人負責一片地,那一片地大得足夠割上一個星期,抬起頭是麥子,低下頭還是麥子,四周老遠見不著一個人,真的磨人的性子。北大荒有俗語:割麥、和泥、壘大坯,是屬於磨性子的三大累活。

那天的中午,日頭頂在頭頂,熱得附近連棵樹的陰涼都沒有。吃了帶來的一點兒幹糧,喝了口水,剛剛接著幹了沒一袋煙的工夫,麥田那邊的地頭傳來叫我名字的聲音,麥穗齊腰,地頭地勢又低,看不清來的人是誰,隻聽見聲音在麥田裏清澈回**,仿佛都染上了麥子一樣的金色。

我順著聲音回了一聲:“我在這兒呢!”順便歇會兒,偷點兒懶。徑直望去,隻見麥穗搖曳著一片金黃,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漸漸地看見麥穗上飄浮著一頂草帽,由於草帽也是黃色的,和麥穗像是長在了一起,風吹著它一路船一樣飄來,在烈日的直射下,如同一個金色的童話。

走近一看,原來是我的一個女同學。她長得嬌小玲瓏,非常可愛,我們是從北京一起來到北大荒的,她被分在另一個生產隊,離我這裏三十六裏地。她是剛剛從北京探親回來,家裏托她給我捎了點兒吃的東西,她怕有辱使命,趕緊給我送來。隊裏的人告訴她我正在5號地割麥子,她又馬不停蹄地跑到了麥地裏。當然,我心裏明鏡似的清楚,那時,她對我頗有好感,要不也不會有那麽大的積極性。

接過她捎來的東西,感謝的話、過年的話、玩笑的話、扯淡的話、沒話找話的話……都說過了之後,彼此都拘著麵子,又不敢圖窮匕首見,道出真情,便一下子啞場,到告別的時候了。最後,我開玩笑對她說:“要不你幫我割會兒麥子?”她說:“拉倒吧,留著你自己慢慢地解悶吧。”便和我告別,連個手都沒有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