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猛火油味道。
但羊毛在凛冽的北风里,一夜之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在前世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原本脏兮兮发黄油腻的羊毛!
此时却像雪花一样白晃晃的,比刚摘下来的棉花,还要纯净。
李逢春让张麻子将从府兵驻地借回来的弓弦连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结实的弹弓。
接下来,就是读者老爷们,司空见惯的小时候那种弹棉花的场面了。
只不过对象换成了羊毛。
秦婉儿还好,从小长在穷苦人家,见惯这种场面。
舞阳公主可就不一样了,在深宫长大的她哪里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玩?
对于脱脂纺纱织布的每一个步骤,她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
这不,她接过了张麻子的活,正拿着弹弓乐此不疲地弹着羊毛!
大冬天的汗水滴落也没有察觉,汗津津地笑着。
漫天蓬松的羊毛飞起,仿佛精灵在风中起舞一般,好一幅唯美的画风。
一群人远远坐着观看舞阳公主的表演。
“很久没有看我皇妹这么开心地笑了。”一个青年人喝了一口茶,欣慰地说道。
正是代王李阳。
他闲来无事,干脆跟着舞阳来到李逢春家里看看。
说是惦记李逢春的茶叶了。
但李逢春从他那微微发青的脸色就可以看出。
最近代王李阳殿下在青楼调研民情这个工作,有些勤奋过度。
哥们叫你自污,你特么的入戏太深了吧?
什么闲来无事,惦记我的茶叶,我给你府上送的还少吗?
够你代王喝一个冬天的。
怕不是跟失足妇女交流过于频繁,身子骨熬不住了,想歇两天?
李逢春没有戳破他,笑吟吟地给代王李阳倒上了一杯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个出色的年轻人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奇妙而默契的友谊。
虽然身份上还是有着很大悬殊,但彼此却能做到平等相交。
“老弟,你这茶叶真是好东西,上次拿去的早喝完了!啥时候再给哥哥整点。”
粗大的嗓门把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不是尉迟冲这个粗汉还有谁?
他在城外府兵大营里嘴巴淡得出鸟。
听闻代王李阳殿下来李逢春家,也屁颠屁颠跑过去。
美其名曰借了两条弓弦给李逢春,要过来监督资产使用情况。
李逢春心里暗自腹诽,照着你那牛饮的方法,得多少茶叶够你一天喝的。
尉迟冲都来了,当然少不了勇卫营统领秦怀道。
秦怀道的理由就很充分了,要随时保卫代王,汇报军情。
这尼玛平时不汇报!
听说今天小李同学要招待代王一顿从未有过的宴席就跑过来了?
真是鼻子比狗还灵。
没错,抵不住张麻子人前人后明示暗示!
李逢春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把那两条被剪了毛的肥羊杀了待客。
这年头做领导难啊,不止要关心下属的工作!
还要时不时关心下属的腰子和夫妻生活。
为了张麻子能给男人长点脸争点气,李逢春也只好答应,留两个大羊腰子给他了。
尉迟冲和秦怀道看着远处舞阳公主玩耍一般曼妙的舞姿,不时恭维地大声叫好。
然后两人拿起茶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当真是牛嚼牡丹,不解风情。”
旁边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和叹息。
正是汴城知府吕松擎。
他今天一身便服,长须飘飘,瘦削的样子颇有些仙风道骨。
“正是如此,此茶可谓是李公子开创之举,当细细品味,先苦后甘,颇有些禅意。”
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在一旁搭话,正是此次代表吏部前来考绩的给事中胡钧。
别小看给事中这个职位,在吏部不显山不漏水。
可架不住平台大啊,就相当于后世发改委的一个处长。
据说一些实权的处长牛气冲天!
就连普通的副省长到了那里,也只能在门口等候,连凳子都没得坐。
副省级又怎样,到了天子脚下,是龙你就盘着,是虎你就卧着。
不过,吏部尚书李林甫正是吕松擎在朝廷里的大腿。
所,以这两人可谓是一条船上的同学,自然相谈正欢。
他们都是科举出身,文人做派,自然看不上尉迟冲和秦怀道那有失风雅的喝茶方法。
在柳林镇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老王头,也被李逢春叫了过来。
人本来就是群居的社会性动物,凡事不就图个热闹嘛。
老王头的两个孙女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看着舞阳公主弄起漫天飞舞的羊毛。
在一旁拍着手大叫,伸出小手试图捉住羊毛。
老王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缓缓喝下一口绿茶。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渗入喉咙,缓缓流遍全身。
他从来没有敢想自己能和皇子,将军,还有知府大人们共坐一堂,品茶赏雪。
这都是身边这个叫李逢春的年轻人带来的改变,似乎在他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魅力。
能让大家放下身份、地位,学识,政见的差别,好好地平等交流。
“李公子,难道你真的放弃这次贡布的评选了?”
尖细的声音传来,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魏公公还有谁?
“这也是婉儿的意思。”
李逢春微笑看着和舞阳一起弹棉花的秦婉儿。
这个自己重生时初次见到灰头土脸像个受惊小兔子的女孩。
如今已经出落成大方得体,精明强干的商业女总裁了!
举手投足都有着上位者的气质。
“魏公公,其实大周如今民生凋敝,沉疴不起!”
“朝廷为何还要搞竞选贡布这种劳民伤财粉饰太平的事情呢?”
李逢春也摸准了魏公公的性子,不喜欢虚伪恭维,只喜欢听真话,说起来也没有顾忌。
代王李阳倒是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李逢春的真实。
倒是不远处的吕松擎和胡钧作为朝廷官员,听到这堪称诛心之论的话不由得一缩脖子。
看见代王没啥反应,也就尬笑着谈论风花雪月,识趣地当做没听到。
就是嘛,反正又不是朝堂奏对,干嘛连话也不敢说。
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大部分官员不敢说出来面对而已。
现在圣人的儿子都在这里,他自己家的江山都没说什么,我们几个官员起什么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