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千润回房来,他从贾母那里知道了苏珂儿有喜的消息,他显得很淡定,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好惊喜的。
只是觉得自己此行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
苏珂儿满心欢喜的迎着他道:“夫君,我……”
“你有喜了,以后便不再担心母亲会对你另眼相看了。”未等她说完,千润便直言着。
苏珂儿脸上的笑消失了,她原以为千润也会和她一样开心,没想到他却……
这时,千润打开衣柜,找了几件衣裳打包好,苏珂儿上前握住那包裹道:“你又要走?”
千润抬眸望着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才知道自己有多无情,他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夫人多虑了,只因最近兵部事太多,来回不便。”
“夫人有孕我很开心,可为了我们的孩子,为夫更应该努力谋事业,为我儿做个好榜样不是吗?”
说着他一手轻抚苏珂儿小腹,温柔堆砌一脸,就那么他哄住了苏珂儿。
第二日一早他便走了,不过自那后他时常会回来小聚,看望她与父母。
丽朝,姬妍秀头戴旒冕端坐于龙椅上,她双眸紧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怔着的攸宁,他虽身着朝服,在他脸上却再无表情,他这是正与姬妍秀赌气冷战。
她也知道,从这一刻起的往后很多天内他都不会对她笑了。
只要他站在朝堂上,别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内心还是会嘟囔几句,并没有好脸色。
人无心不会死,只是每日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煎熬过活。
下朝后,姬妍秀又单独叫他到金华殿议事。
“倭奴国一事,你有何看法。”
攸宁在下方,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那发亮的地板道:“臣认为和平解决此事最重要。”
“只因我国除沿海地带的士兵们有船上作战的经验,内陆其他人则缺乏,若真要打,恐怕要加紧训练起水上作战技巧,只是,臣以为还是尽量何谈要紧。”
姬妍秀也知道,如今的丽朝好不容易刚轻松下来喘口气,确实也经不得再起狼烟了。
“那便听你所言吧。”
攸宁的眼神自动屏蔽了姬妍秀,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你还在怨我?我说的话你可有考虑?”
“陛下,何必再为难一个心死之人呢?”
姬妍秀叹气,暂时,他是不可能再服软了,只有再接着等了,等时间治愈他之后吧。
仪鸾殿,铜镜内,箬仪取出那枚双生花步摇递给万紫。
“这步摇真好看,美人哪里得来的?”说着还为她戴在发间。
“我母亲送我的,寓意多子多福。”
说起来这,箬仪是满脸的笑容。
“那美人何不早日侍寝,陛下一定想让美人您为陛下诞下龙嗣。”
“不急,不急。”
这时,抒离带着几名宫女,送来了几个大大的餐盒。
他行礼道:“美人,陛下一直记着您喜欢吃的东西,便吩咐膳坊预备了,说要过来陪您一起用膳。美人,这在这宫里可是头一次见着陛下这般用心啊。”
“代我谢过陛下。”
只是,他再怎么用心,箬仪也只是淡淡感谢便了事。
“美人,这谢字啊,还需您亲自说给陛下听,陛下待会便会来。”
说话间,冷博衍已到了殿外。
“朕来了。”
箬仪躬身行礼:“陛下万安。”
他过来扯着她的手坐在桌几前,丫头们呈上饭菜,鱼脍,汤饼,烧饼,糖油糕,炙肉,葵菜,都是箬仪与攸宁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那时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历历在目,如今再看眼前人,物是人已非。
“甄儿,你那日说想吃的东西全都在这儿,想什么呢,还不动筷?”冷博衍为她夹一块糖油糕。
望着碗里的那块糕,她拿起咬下一口,箬仪想起第一次攸宁吃糖油糕的样子,心中默念: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却总是陪着我吃。
如今这甜吃来却是苦的,大人,我好想你。
想着想着,她竟落泪来,人不是那个人了,这糖油糕也再也没有那个味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口中和着饼子一同咽下去,连带着对攸宁的眷恋相思之情,那味道一定苦极了。
今日也极好,至少可以明明白白的想他,那就多吃一些吧。
那苦涩的味道难以下咽,箬仪口中被塞得满满的,饼渣残留在嘴角,她落泪用手拨进嘴里,满满当当地两腮鼓起来,却没有当初的味道了。
抒离望着她这个样子忍俊不禁。只当她是因为被他们皇帝冷亲自送餐食的行为而感动哭了,再不济就是吃到了想吃的东西激动的哭了。
只是,冷博衍却不那么想,他知道箬仪这样的行为绝不只是被感动的,而是想到了其他的什么人什么事了。
他未曾直接问,只是望着这一桌饭菜,再也没了胃口。
箬仪作为嫔妃,理应要向皇后请安,来了许多天了,一直被圈在画袂宫内,也不曾出来走动。
她愈发觉得没有礼数,若想在后宫生存这样是不可取的。
于是,这日她主动来千禧殿请安。
只是,冷博衍知道武忻雪为人,定不会给箬仪好果子吃。
于是叫珈伟与一众丫头仆人跟着前去,人多眼睛也多,出了事也好及时来通禀。
箬仪起的早,是第一个来到千禧殿的,她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她深知,冷博衍这样待她定会有很多人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寻个由头为难她一番。
“妾身甄氏,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武忻雪瞥见她来,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脸又笑道:“呦,妹妹来啦,快赐坐。”
“妹妹生的真是标致,难怪陛下整日将你藏在画袂宫里,连本宫这个皇后都难得见到妹妹。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她话的画外音可不那么好听,箬仪自然听出来了,左不过是说她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久久不来请安的埋怨之意。
箬仪在一旁坐下低眸一笑道:“娘娘说笑了,只因妹妹前来周朝时受了点伤,腿疾未愈,陛下怕惊扰了娘娘与小公主,才不准与人会见。”
“妾身入宫这些时日,听闻公主可爱聪慧,皇后娘娘您身为国母,母仪天下,作妹妹的,自然要来拜见皇后娘娘。”
说着,箬仪示意万紫将礼物奉上:“这是我为公主准备的一点薄礼,身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自然是什么都不缺。”
“这只是妾身的一点心意,愿公主如明珠一般被娘娘与陛下捧在手心,还望公主笑纳。”
万紫打开礼盒,里面躺着的是冷博衍挑来送箬仪的南海夜明珠。
雅漾是冷博衍的第一个女儿,他自然谨慎的紧,夜明珠也送了许多颗,也不缺她这一颗,可她话说的漂亮,武忻雪便欣欣然收下了。
“妹妹客气了。”武忻雪笑言,圆圆赶紧上去接下。
“快好好收下,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还是妹妹年轻懂事,难怪陛下喜欢你,我们这些老人啊,就不必指望陛下挂念着了。”
“陛下,日理万机,国事为重,娘娘您母仪天下,与陛下更是伉俪情深,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才能同沐圣恩。”
说着她转眼看向公主,态度真诚的道:“陛下想到公主的可爱模样,定会想念皇后仁德,前来一聚。”
武忻雪这样虚荣心盛之人,就是喜欢听好听的,箬仪这么一说,她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以前她生怕箬仪不知天高地厚,如那初滢一般持宠而娇。
如此看来,她不是,反而识大体,知进退,她甚感宽慰,对她暂时放下了戒心。
然而,箬仪只是想,在这宫中不便树敌,她不会在此久留,只愿在此期间,事事只求顺遂,息事宁人,相安无事便好。
走出千禧殿,远远看到前面欲前往后花园散心的伍春晓与殷美人,这二人为何走到一起了?
伍春晓这等利欲熏心之人,自是为了往上爬什么都会做的人,结识后宫妃嫔便是第一步。
德妃淑妃她高攀不起,淑仪德仪又不是省油的灯,初滢是谁也不愿见,赵怡琳又是个不拿她当回事的主。
白夕云与她也说不到一块去,吴昭仪天真活泼,毫无心机,却看不起她这等攀高枝的人。
如今,她能走的近的也就一个殷美人了,她便上赶子的来巴结她呗。
如今的后宫,皇后一人当家,若不拉帮结派,竖起大旗。
若哪一日,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伍春晓可不会那么傻。
正谈天说地笑的正开的二人迎面走来,箬仪便低首行礼,二人瞥了她一眼便又向前说说笑笑走去。
可刚走过去的殷美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抬手道:“等等。”
箬仪顿足,她知道,她这是认出了自己。
殷美人满脸怒气的来到箬仪面前指着她道:“果然是你,那日的蹴踘赛,我便觉你不对劲。”
“果然,你果然是女子,那日你接近陛下就是为今日做的铺垫吧。”
“你千方百计的接近陛下,居心叵测,说,你是何目的?”
箬仪笑言:“姐姐说笑了,妹妹从未想过会再回来周朝,又谈何铺垫或者目的一说,姐姐真是多虑了。”
这时,伍春晓搭腔道:“姐姐,你是不知。”
“她啊,从前就是个妖人,是男也是女,非男又非女,她在丽朝时便是如此,搅的丽朝天翻地覆……”
箬仪怕她再乱说,影响到攸宁声誉,便走近她,挑眉轻佻的看着她道:“伍宝林,依着宫里的规矩,你非议妃嫔便已是犯了大罪了。你还闲陛下赏的巴掌不够多吗?”
“你……甄箬仪,你别以为有陛下护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在这里你也要与我争高低?做梦吧你。”
伍春晓有些急了,话也没有说的太清晰,她也怕殷美人听出来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陛下并不信你,你若还执迷不悟,恐怕以后吃亏的是你。”
“我奉劝你,见好就收,言尽于此。”
“姐姐,妹妹先行告退了。”说着躬身行礼走开。
殷美人却不乐意了,高喊:“站住。”
箬仪再次顿足,闭眸叹气,她不知道,为何这些女人都自带怨气,还偏偏都要往自己身上撒。
殷美人走过来道:“身为姐姐的我,话都没有说完你便急着走,令姐姐我很不开心啊。”
“姐姐还有何事?”
殷美人笑言,玩味十足道:“也难怪妹妹你蹴踘之术如此成熟,原来是日日同男人们在一起练就出来的。”
“那姐姐不禁要问妹妹了,身处男人堆里的滋味可好?妹妹是否在夜深人静之时沾沾自喜?哦,对了……”
说着她掩面讥笑,又在箬仪耳边轻声道:“妹妹如今可还是处子之身?若不是,那你要如何向陛下解释?哈哈哈……”
箬仪坦然一笑,珈伟却觉得箬仪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走过来解围。
“殷美人,请恕珈伟斗胆说句话,方才二位那番话恐怕不该说吧,不如我直接将二位所言禀给陛下?”
伍春晓过来怒指珈伟满目狰狞道:“你一个金吾卫竟敢威胁我们?”
珈伟抱拳道:“金吾卫授命于陛下,陛下让我等保护甄美人的安全,我想二位……”
“珈伟。”
箬仪抬手示意他住口:“不必多言,我们走吧。”
箬仪抬步从容淡定的走开,她们说的并非事实,有的人眼中只能看到黑暗,没了现在,黑了未来,我们又何必与她们计较呢?
“姐姐您就这么放她走了?”伍春晓有些不满意说道。
珈伟提起冷博衍,便是殷美人的痛处,别人她可以不在意,而他,她必须在乎,因为曾经到现在她都那么爱他。
望着箬仪远走,殷美人提醒着伍春晓:“妹妹,你这是忘了陛下赏的那掌嘴三十了?”
“你若想再挨打,可别拉上我。”
说着甩开她的手走了,留伍春晓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宫灯初上,处理完政务,冷博衍想寻个好地方歇一歇便带着一身疲惫来到了仪鸾殿。
箬仪行礼问安,他没答话,只是抓着她的手坐下。
他每每来此,都会有这个动作,放佛只有这样箬仪才是真的属于他的。
可箬仪一坐下便道:“陛下,今日妾身去了千禧殿,在那里见到了雅漾公。”
“公主很可爱,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而且还会叫父皇了。”
“想来她也很想念陛下,陛下应当多去千禧殿体会子女承欢膝下的无边亲情才是。”
冷博衍显得无奈极了:“朕才刚来,茶都未喝一口,你便要撵朕走?”
说着他抬手轻抚箬仪脸颊,拉进与她的距离,亲近的抱着她在耳边轻声道:“若可以,朕想让你为朕生一个公主,朕保证给你们母女任何人都得不到的殊荣。”
他的气息在耳边回**,箬仪知道他所想,便提醒道:“陛下,妾身腿疾……”
随之她听到了冷博衍浓重的鼻息像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脸上却没有太多情绪道:“那你好好养伤,朕走了。”
出来仪鸾殿,冷博衍倒真的有些想念雅漾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