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殿里,武忻雪放下茶盏,有丫头拿出那碗药来。
“婕妤妹妹,本宫向来直爽,今日本宫便不抹弯子了。”
听闻你曾在青楼待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可是要遭人耻笑的,就连太后那里都是本宫仁慈,为你求来的这碗药。”
“这可是好东西,它能洗涤你的过去,让你干干净净的面对现在。你可愿喝下它?”
箬仪知道她不怀好意,便直言道:“敢问娘娘这是何物?”
武忻雪邪魅一笑,一字一顿道:“避,子,汤。你愿意喝吗?”
若非整日被盯着,若亲自去要这碗药会引来冷博衍大怒,发难于他人。箬仪何尝不想来一碗它?
此刻,它就在眼前,她怎会不愿喝?
箬仪笑了,发自内心的欢喜,答曰:“娘娘如此处心积虑的为妹妹着想,妹妹岂有不遵从的道理。妹妹,甘愿喝下它。”
说着她拿起丫头端过来的药仰头一饮而尽。
武忻雪诧异的看着她喝完,那药之苦她知道,可箬仪竟眉头也不皱的便喝下了,着实令她惊讶。
“皇后娘娘,这下妹妹我干净了吧?”
箬仪欣然反问,武忻雪诧异答道:“呃?那……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时,宫外抒离高喊:“陛下驾到。”
武忻雪心惊胆跳猛地起身问着:“陛下怎么来了?”
箬仪浅笑着,她笑的是,这下她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服下避子汤了。
冷博衍走进院子,见圆圆正伸手打着万紫便喝止她道:“住手!”
圆圆见状忙下跪:“陛下圣安。”
怒视着她冷博衍进了殿内,他要去找她主子兴师问罪去,没空理她。
进殿来,皇后下来行礼,他看着那丫头捧着的空药碗,上前来拉着箬仪双手问道:“你喝了什么,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这般似水柔情,武忻雪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箬仪侧身行礼道:“回陛下,妾身无碍,娘娘为妾身寻来了补身子的药,妾身便喝下了。”
冷博衍过来指着药碗问武忻雪,冷冷的叫着她问道:“皇后,这到底是什么?”
“回……回陛下,这是排毒散,听闻妹妹日前受了重伤,本宫便好心为她……”
“说,到底是什么?难道你要朕找人来验吗?”冷博衍怒视武忻雪,显然他已怒火冲天。
“回陛下,这……这是避子汤,甄婕妤她是知道的,她不曾拒绝,直接饮下了。”
“朕就知道!”冷博衍暴怒,摔碎了那药碗,蹦起的碎片,吓得武忻雪抬手捂脸,一旁的箬仪却显得镇定多了。
见她如此镇定,冷博衍知道了,武忻雪说的没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喝下它的。
抒离在一旁求道:“陛下,息怒啊。”
众婢女下跪叩首,冷博衍平息着怒火将箬仪安置在旁后。
坐在大殿内的他冷静下来,毫无顾虑发号施令道:“皇后身为中宫,不能母仪天下,屡屡做出阻碍皇嗣绵延之举。”
“今日又亲自为朕的宠妃送来避子汤,令朕失望。”
“今日起,遂剥夺其掌管后宫之权,交与淑妃德妃暂理,皇后武氏居千禧殿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武忻雪顿时瘫坐在地,大吼:“陛下,本宫不服,本宫今日乃是为陛下与甄婕妤着想,陛下请听本宫解释。”
“你闭嘴,朕对你厌恶至极,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此话一出,如一记重拳打在武忻雪心房。
她落泪,她不是能被轻易打倒的,她接着道:“陛下,本宫知道陛下偏爱甄妹妹,若她此刻有孕,那她在青楼的那段历史,便会被拿出来遭人诟病。”
“现在妹妹还不是为陛下孕育皇嗣的时候,她的身世并不干净,不如再等等?等时间久了,那些事也就没有热度了。”
冷博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没有反驳她,只皱着眉头想着对策。
抒离觉着这些话会被有心人听了去,便指挥下人们统统退下。
他跟着出来后,将她们唤到眼前道:“今日之事,谁若敢说出去半个字,看我不将她拔了舌头,乱棍打死!”
众人忙道:“是,抒公公。”
殿内,武忻雪还在为自己极力争辩: “陛下,她确实入过青楼,您是知道的,若太后及满朝文武知道了此事,会作何感想?”
“届时恐怕会让陛下将她逐出后宫,甚至可能会有人在太极殿前请愿斩杀不洁之宫妃。”
陆太后一向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若真到了那一天,恐怕连冷博衍也没有办法改变。
“她洁不洁朕知道,由不得你们胡乱猜忌。日前侍寝,她乃初次,朕乃天子,你敢疑心朕?”冷博衍敛眉质问着她。
冷博衍的冷静,使得武忻雪愈发肆无忌惮道:“陛下偏爱妹妹,那寝事录上还不是想写什么便写什么?”
冷博衍顿时被激怒,坐起怒指她呵斥道:“你大胆,朕要杀了你。金吾卫。”
珈伟进来,冷博衍走下来拔剑直指武忻雪。
那剑就在靠近她脖子两寸外,她怕极了,颤抖着的身子似筛糠,还要保持一动不动。
箬仪忙站起大叫:“陛下,万万不可。”
她赶过来跪求道:“陛下,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此事,是陛下没有考虑周全。”
“妾身有陛下便知足了,至于子嗣,妾身还年轻,不介意再等些时日。”
她冷静的看着冷博衍,握上他的手,顺势拿下手中的剑,抒离拿过来递与珈伟。
转身又掺起武忻雪,箬仪直视她双眸道:“皇后娘娘为嫔妾思虑周全,嫔妾感激不尽。”
劫后余生的武忻雪凝视箬仪双眸,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深邃。
冷博衍一把将箬仪扯过来,紧握她双手不解的问:“甄儿,有无子嗣你真的无所谓?”
他此话另有含义,箬仪选择装糊涂道:“陛下将最好的爱给了妾身,妾身还有何可求?”
“子嗣的事应顺其自然,有时你越是想得到,便越会事与愿违。”
他懂了,点点头,浑浑噩噩的回到座位上,修改了圣旨:“皇后擅自作主赐宫妃避子汤,阻挠皇嗣,又在御前惊扰圣驾,遂令其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宫门半步。”
武忻雪一听竟闭目长舒一口气,不知悔改的心语着:好在只是不让出宫门,好在我还有权利在手,只是被一道宫门束住了手脚而已。
本宫依然是皇后,他最爱的妃子又怎样,本宫照样敢送给她避子汤,他又能奈我何。
“谢陛下隆恩,本宫定会闭门思己过。”
说完她拂袖离去。
千禧殿的人都走了,万紫才敢入大殿来,箬仪走上前摸着她的脸关怀道:“是我对你不住,你知道的,她们是有备而来,我不能反抗。”
见她真切的关心着万紫,却将自己这个心伤人冷落在旁,冷博衍神情落寞地走向窗下,他需要空间来说服自己不去怪箬仪。
辞退所有人后,箬仪对他行礼道谢:“妾身谢陛下出手救下万紫。”
“皇后给你药你便喝吗?你不怕那是毒药吗?就连她打伤你宫里的人你也无动于衷?”
“你何时对她唯命是从了?你若反抗,朕自会护着你,谁都拿你无法。”
“ 莹虫之火,如何与日月争光辉。皇后乃陛下正妻,更是这天下人之母,我们这些后妃们应该对皇后言听计从。”
箬仪冷冷的道,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却惹怒了冷博衍,他直勾勾的凝视箬仪道:“你说谎,分明是你不想为朕诞下龙嗣。”
“陛下,您误会妾身了。”
“也罢,朕说过会加倍对你好。”
“子嗣以后会有的,朕不急,不必为了这些小事,与你争吵,惹你不悦。”
“朕知道你心中不悦,气朕拿万紫的性命逼你侍寝,朕也是因为太爱你了。”
“朕想得到你的一切,哪怕你不是心甘情愿的,朕都会补偿你,直到你心中有朕为止。”
说着他紧拥箬仪与怀中。
箬仪嘴角微扬,她冷笑着心语道:若真如此,那便是极好的,只是你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到最后都食言了。
皇城外,雨水淅沥,
然居清幽里传来空旷悠扬的箜篌声,攸宁闭眸用心弹奏着,脑海中浮现箬仪曾认真听他弹奏时的场景。
她不懂箜篌音质的好与坏,略带偏见的以为攸宁所弹奏出的,就是时间最美的声音,她就是自己的马屁精。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的扯了扯嘴角笑了,许久未见他笑了,端着一壶倾心醉进门来的齐叔难得见他笑,便在一旁守着,不忍打扰他。
却还是扰乱了他思绪,心绪不宁的他心塞着,手上的动作也加重了许多,“嘣”的一声琴铉断裂。
攸宁止住手上的动作,睁开双眼瞧着那箜篌,轻抚它道:“这琴她以前日日都要擦拭一遍,如今她不见了,连你都不开心了?”
齐叔知道他意有所指,便建议:“大人,老奴再给您续一根吧?”
“不用了。”攸宁起身,拿上倾心醉便出门了。
房顶上,烈酒一壶,将满心的思念之情点燃。
只是这小雨也未曾饶过他,滴滴落下,打在他脸上。
此刻攸宁亦是只能举杯邀明月畅饮,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壶酒下肚,他便醉的跌下房顶来。
忽然,梦境伊始,是与箬仪第一次见面时在马车中的场景。
只是此时的攸宁眉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与那次的截然不同。
还是一样的想赖上他,于是,箬仪俏皮的在矮几上托着腮问他:大人,您缺跟班吗?”
他笑曰:“不缺。”
她又问:“那您缺侍奉吗?”
他忽然双手背后,望着她双眸问道:“我府上缺一位女主人,你愿意吗?”
她羞涩地低头浅笑嫣然着点了点头。
他上前轻啄她眉眼一口,笑着醒来,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仲夏之夜,梦醒来,谁都不在,原来只是梦一场。终不过是一场空。
而此刻的探月楼上,箬仪倚栏乘凉,夏夜雨来,居高楼听雨小憩,高处不胜寒,这里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微风拂来,吹起她如瀑般的长发,一手支着头,一手放在蜷缩着的腿上,如画中美人似的倚在栏上歇息。
只是,她时不时的皱眉,像是在做着不如意的梦。
那一夜,她梦到自己送走了赵怡琳与她的情郎,她读着来自赵怡琳的书信,信中说,攸宁思郁成疾,已然奄奄一息。
她哭着逃出皇宫策马奔腾在前往丽朝的路上。
月黑风高夜的一处树林,薄弱的月光斜射入林中。
她看到了身着喜服的攸宁,爱人就在前方,她现在只需下马将他相拥,便可一生一世不分离。
停下马,二人对望,满眼皆是欢喜的相互凝视,随后喜极而泣。
而此时,不妙的是一支鎏金弯弓早已从身后瞄准她。
冷箭“嗖”一声发出,直直朝她而来。
突然,她感到胸口闷痛,顿时口吐鲜血。
皱眉低视,只见胸口扎着一支冷箭,接着痛苦的坠马,望着远方的攸宁她哭喊:“大人,救我。”
攸宁见她如此,脸一寒,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惊恐。
他大叫着:“箬仪。”狂奔而来。
抱起她在怀里,已气息全无。
直到死她也没能再牵上他的手。
怒视前方,攸宁看到,那是身着朝服的冷博衍,一双暴怒的眸子正怒视二人,手中的鎏金弓已经再次搭上一支冷箭。
他狂狷的大笑着射出了第二支箭,直中攸宁心房。
攸宁好似觉不到痛一般,仰天长啸:“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那我甘愿。”
说着他喷出一口鲜血垂下头来与箬仪倒在一起。
这时,冷博衍悄悄上楼来,见她睡着便为她披一件披风,楼外风狂雨骤,噩梦惊醒,正对上他的一双眸子,箬仪害怕的向一旁躲闪后退着。
冷博衍皱眉道:“朕就那么可怕吗?”
那夜,他那双暴怒着要杀人的双眸,映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今日才会做这噩梦。
不能对他说实话,所以只能惊恐不安的搪塞着:“不是,事发突然,并非陛下可怕。”
“你又骗朕,你此刻的表情分明是害怕。”冷博衍冷冷的盯着她道。
心里防线崩塌,加之方才那梦那般真实可怖。
箬仪怕极了他,怕会像梦中那样,将自己杀掉;怕会像梦中那样,到死也不能与攸宁相守。
“妾身,妾身不敢欺瞒陛下,只是方才……是妾身的错……”
她趴在那里道歉的样子卑微极了。
面部表情**着,冷博衍不可思议的看着箬仪,他气愤的是箬仪变了,不再像她了,他再也不能忍受了。
“你不会反抗吗?你那么折磨朕,只是因为朕将你留在这里吗?还是你想逃。却逃不掉?”
他拽着她摇晃着:“你说这里雕栏画栋毫无生趣,朕便为你盖楼,让你看到城外的世界。”
“可你当真成了这四方城中没有表情年画一般的人了。你不该这样逆来顺受,你应该打朕,骂朕,你反抗啊。”
他生气到拿起她的手抽打自己脸庞,箬仪被晃的头晕脑胀,一把推开他。
他眸色阴冷道:“朕给你最好的爱,都换不来你对朕的一丝爱意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稀罕这份爱?”
“天家富贵,谁人不想?”箬仪依旧说着违心的话。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被惹怒的冷博衍勃然大怒到身不由己的抬手打了她一巴掌,致使她被打落在地,头撞到桌子上。
此刻,天空电闪雷鸣,像极了冷博衍的内心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