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卿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暑热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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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千禧殿里,武忻雪正备下全蟹宴宴请太后。

一道道由螃蟹精致而成的佳肴,就着美酒,被端上餐桌。

武忻雪更是贴心的坐在太后身旁,用蟹具将蟹肉剖开,一点点精细的剔出蟹肉来放在锅子里温着。

一只螃蟹被拆的干净后,再一并呈上讨太后欢心。

拿勺子挖了一口尝在嘴里,陆太后亦是甜在心里,笑容堆砌一脸。

被这样乖巧的皇后亲自侍奉着,她这个做婆婆独享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议政殿里,抒离站在一旁侍奉着,冷博衍在用心看着奏章。

听嘉凝宫护卫来报说箬仪被太后与皇后为难,受了好大的委屈。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有心事的抒离连差都当不安好了。

冷博衍渴了,抬手去拿茶时发现已经有些冷了,一摸茶盏,他面露不悦的看着抒离。

他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陛下息怒啊,奴才这就去烹来新茶。”

抒离有心事,一眼就被他看穿,他直言:“算了,何事让你心不在焉啊。说说吧。”

他拿起那盏茶喝下了。

抒离忙道:“甄婕妤的事不知道陛下如今还想不想管?奴才正在犹豫呢,不知陛下您是否想听。”

冷博衍一脸的不耐烦道:“朕看你是总管太监当腻了,想换个差当了。”

“朕的心思你会不知,你不就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吗,还想让朕明说什么?再不快说,朕发落你去刷宫厕。”

抒离语速不带一丝迟疑的快言快语道:“方才奴才听说皇后与太后一道,携众妃嫔去了嘉凝宫。”

“甄婕妤受了好大的委屈,被掌嘴了不说,到现在还在沁芳殿门外跪着呢。”

冷博衍一听立刻坐起想也不想的便走出桌案欲前往沁芳殿。

走了几步他又犹豫了,这要是以前他早就不能淡定了。

可现在是箬仪受罚期间,他说了不理她,这才几日啊,如此风尘仆仆的赶去,岂不是告诉她,自己还在意她。

这无疑会助长箬仪持宠而娇的心啊。

可若不去,此刻正值中午躁热的时间,再跪下去恐怕人就要虚脱了。

何况她一定满腹委屈,憋在心里,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的啊。

他四处踱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

抒离也跟着急,终于他忍不住要说一句了:“陛下若不亲自确认婕妤她无事,恐怕您是没法做到心安了。”

“依老奴看,陛下不如现在过去,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你也好放心是不?”

他说的有理,冷博衍终于不再犹豫,阔步前往嘉凝宫。

御辇停在嘉凝宫外,正值中午的太阳烤在头顶,冷博衍一路乘坐轿辇赶来,都觉得承受不住,何况是在烈日下跪满一个时辰的箬仪呢。

他不敢太过招摇的,像做贼似的远远向院子里看去。

果然扫视一番后,看到李公公正手持油纸伞为箬仪与万紫挡着正午的大太阳,这样二人才算得到一丝阴凉。

看着箬仪有气无力闭着眼睛,双手贴地撑着疲惫的身体,放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一样,两个脸颊红的似火烤,他是心疼的紧。

实在忍不了的他抬步欲向里走,这时,她看到万紫掺着箬仪道:“婕妤,一个时辰到了,起来吧。”

箬仪这才被万紫与李明哲掺着艰难的站起。

只是她的腿本就有隐疾,又在烈日下跪了一个时辰,此刻已走不得路了。

缓缓起身之际,便已经撑不住了,浑身瘫软的向下倒去,好在被二人死死拽着才没有倒下。

万紫大叫:“快来人呐,救命啊。”

这时,冷博衍再也忍不住,他一个箭步上前,将箬仪一把拦腰横抱住。

望着浑身是汗,烫的像火炭,面无血色,口唇发白,宛如面条一般无力躺在怀里的箬仪,他心如刀绞。

在心底开始恨自己太过犹豫,恨自己弃她不理了这么久,才会给了别人机会害惨了她。

将箬仪放在榻上便大呼道:“去请太医,就说是朕请。”

李公公拔腿便奔出去。

他又对万紫道:“去拿冰来。”

抒离已经拿来凉水和帕子放在箬仪额头与手心,嘉树,汇岚等人闻声赶来,一个个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瘸一拐的过来,在一旁手足无措。

冷博衍指着她们怒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现在才过来。”

听闻怪斥,几人忙跪下。

抒离在一旁解释道:“陛下,您忘了,整个嘉凝宫的宫人日前被太后赏了二十大板。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恐怕他们就连起身都难。”

听他这么说,冷博衍的气才算消了。

只是他冷静下来,不免要怪他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对她冷落的态度,别人才会这样拿捏欺负她和她的宫人。

冰取来了,两位太医也来了。

不用诊治,一看便知是中暑,李太医,周太医二人连忙将那些冰全都放置在箬仪额上,脖颈处,腋下和腿下。

“暂且这样吧,快去准备冷水浴。”

万紫与李明哲不敢拖延,即便是身上有伤也在跑前跑后的帮衬着。

太医不能碰嫔妃的皮肤,只能隔着屏风教汇岚嘉树等拿帕子沾凉水一个劲的擦洗箬仪身体,这样降热的效果最好。

冰水准备好后,箬仪被放在浴桶中。

看着浴桶中不省人事的箬仪,冷博衍愈发自责,一脸的担忧无奈,四处踱步。

清热解暑的药端来,万紫喂箬仪喝下,看着她的脸色渐好,冷博衍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直到一刻也不停歇的折腾到日落西山,方停歇。

万紫将箬仪穿好衣物,安置在榻上,这才得以喘口气。

太医进来把了脉,点点头露出微笑道:“嗯,有所好转了,只是体内余热需要慢慢消。”

一旁的冷博衍眼神躲闪着问着他:“婕妤她为何久久不孕?”

李太医的眼神躲闪着道:“呃……这个,许是有其他原因。比如,是否有服用过避子汤……”

李太医的话有所指,冷博衍想到那日她喝下的那碗皇后送去的避子汤。

“退下吧。”

望着榻上的箬仪,他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静。

他走了,准备去找皇后问罪。

千禧殿里,冷博衍一脸严肃的直视武忻雪,她跪在下辩解着:“陛下,让甄妹妹求雨乃母后的意思,臣妾也只是陪着太后去的。”

“甄妹妹是陛下的宠妃,臣妾不敢动啊,她一向对臣妾敬重有加,臣妾不想也不会去伤害她。陛下误会臣妾了。”

她的话冷博衍一句也不信,于是鄙夷不屑地看着她,很是怀疑道:“最好如此。”

“否则再有下次,朕会将你的恶行全部公诸于众,届时,就连你的武氏家族都救不了你。”

说完他拂袖离去。

他这般毅然决然的样子,至少告诉了全宫上下,他还在为箬仪打抱不平,他心里还是有箬仪的,他不会再冷落她了。

当晚,便又过来嘉凝宫了。

坐在塌前,抬手摸了摸箬仪脸颊,红通通的手指印已消,脸却仍在肿胀着,他的心一下接一下的被揪着似的生疼。

令是太后下的,他不能去找太后的过错,不能为她讨说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罪。

只是,他可以从别的方面弥补她。

有人与她作对,那为了护着她,便要提高她的位份,才能将她护的周全。

为了让她免受别人的伤害,他需要重新爱她,他始终无法对她袖手旁观,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第二日午时,抒离知道箬仪已醒来,便连忙过来颁旨。

一袭白色薄衣的箬仪刚梳洗完毕,便赶着过来接旨了。

“奉天承运,陛下诏曰:自今日起,解除对嘉凝宫的禁令。感念甄婕妤禁足期间,仍心系天下黎民苍生,为朕分忧,并主动为西北求雨。如今西北已普降甘霖,甄婕妤求雨有功,朕心甚喜,着升为昭仪,赐封号温昭仪。”

抒离合上圣旨,在一旁为箬仪高兴着。

看着下跪着的箬仪,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知道她心结未解,抒离也强求不得什么。

将圣旨送到她手中,便向她道喜:“奴才贺喜温昭仪,恭喜温昭仪因祸得福,重得圣宠。”

他拍打着自己的嘴,笑道:“老奴这张嘴真是该杀。”

“应该是一直以来,陛下都从未停止过对您的宠爱,这些天啊,陛下一直记挂着您,几次三番在嘉凝宫外踱步,翘首以盼着你的康复。”

“这不,知道您身子余热未消,便命奴才给您送来了香蟹。”

“悄悄告诉昭仪您,这蟹产量极少,各宫都有,但是唯独给您的最多,最大,也最新鲜,更是最快送到的您这儿的。老奴先走了,您慢慢享用吧。”

箬仪淡淡笑着以示尊重,李明哲上前,送与他一袋子金叶子。

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走了。

万紫,李明哲等人一同过来贺喜:“恭喜昭仪您重获圣宠。”

箬仪看了看她们,嘴角微扬,眉头却低压着,她要如何才能真正的开心呢?

那日她险些逃出生天,那才是真正的幸福时刻吧?

“以后你们也不必受我的牵连了。”

箬仪冷不丁的这一句,让众人倍感欣慰,李明哲道:“跟着昭仪您,咱们从未觉得苦,只希望昭仪您能每天开开心心的,便是咱们最大的期望。”

万紫接着道:“有了陛下的这一道圣旨,您就不必再理会那些人和事了。只是,真是为日前所受的苦感到不值。”

箬仪摇摇头,手一挥让他们起来去做事,好似那些事都不曾在自己身上发生一样。

她席地而坐,靠着软塌,心里仍觉得躁热难耐,那暑热需要慢慢消,她却急的只顾着往口中放着冰块,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静下心来想想,怎么才能再一次制造机会出宫去。

满满一大篮子的香蟹被小厨房做成一道道珍馐美味,呈上时仍冒着热气。

箬仪坐在案前,双臂撑在桌几上撑着身子,她低眸,望着那一道道炙热的餐食并没有胃口。

这时,门外传来抒离高喊:“陛下驾到。”

她忙起身整理好衣着,镇静自若的立在一旁接驾。

冷博衍一手提衣摆,一手背后,神情轻松愉悦的跨过门槛进门来。

箬仪刚要行礼问安,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一把扯着她向桌椅前走去。

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人,霸道不带一丝犹豫,不问是否合规矩,不问是否有人在一旁。

二人坐下,他什么也不问的拿起一只蟹放在盘子里就开始拆解起来。

箬仪眨着眼看着他,心语着:他不生气了?他怎么又愿意来了?我只道他再也不来了,我也好轻松些呢。

“看着朕做甚?”

冷博衍手中熟练的拆开蟹身,拿蟹具一点一点将蟹黄,蟹肉取出,还一边问箬仪:“身子好些了吗?”

箬仪端坐得当,小心翼翼的小幅度点点头。

他没有说话,只一味的认真的做着手中拆蟹的动作。

侧目看着他的动作,箬仪只觉好生无趣,她不喜欢那些麻烦的吃食,对其他的餐食更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望着认真拆蟹的冷博衍她在想:若是当初一切如愿以偿,或许我们此刻正在丞相府中一起品蟹饮酒吧?

一只蟹很快被拆的干净,完整的蟹肉被换到箬仪面前的盘子里。

箬仪诧异的看着他,他接过抒离递过来的帕子仔细的擦着手,一边道:“看着朕做甚,吃啊。”

抒离在一旁低眸淡淡笑着道:“看来,温昭仪是未见过一只完整的蟹肉在眼前的模样。这是陛下第一次剥蟹,昭仪快请用吧。”

听他这么说,这蟹箬仪更吃不得了,她犹豫着。

“这是身为丈夫应该为妻子做的,你无需有太多负担。”

他一直凝视箬仪双眸,这话的份量可不轻,箬仪需要好好应付,否则便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箬仪尴尬的笑言:“丈夫与妻子若在这宫里那便是形容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妾身不敢承受。恐怕,陛下的这份心意,妾身亦不能当得。”

“也罢,朕收回方才那句话。”他推了推那盘子给箬仪道:“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箬仪干脆抬手,为他盛了碗蟹粉豆腐汤,随后双手奉上:“夏季炎热,陛下先喝碗汤开开胃吧。”

冷博衍突然发笑,接下那汤喝下一口,欣喜的点点头:“嗯,不错。”

他眉眼嘴角都带笑,也不知是汤真的好喝,还是箬仪的这份心意让他如此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