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冷博衍又来到嘉凝宫外,远远从窗子里看到箬仪在认真的抄写宫规,万紫在一旁研磨,一边帮忙抄写。
他远远看到那只被他伤的手还未好,连握笔都握不稳,眼见箬仪时不时甩甩那只写到僵硬的手,来缓解疼痛,他心疼的直皱眉。
抒离望着这样的他,心里十分纳闷。
他一个老头子,情爱纠葛他不懂,只知道他们陛下乃人中龙凤,这难得的喜欢给了她甄箬仪,她却不稀罕。
嗨,这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谁说不是呢。
他心中如此想着,不由得叹气摇头。
这段时间宫中人皆知,箬仪被冷落了,从前不喜欢她的人如今都要逮着机会来羞辱奚落她一番。
太后是第一个,那武忻雪就好做第二个,反正有太后打头阵,她也可无所顾忌的进行下去。
这日一早,她请来太后坐阵,知道箬仪与伍春晓向来不和,还私自做主放了被禁足的伍春晓来。
又邀苏德仪,王淑仪,郑婕妤,殷美人,吴昭仪,白夕云等一众妃嫔前来看戏。
众人皆知,皇后如此做法不过是想向后宫众妃嫔起到威慑作用,看谁还敢持宠而娇。
吴昭仪,百夕云等觉得箬仪人不错,并无恶意,至少比皇后好,心中自是不愿来的,她皇后威严摆在那儿呢,她们不敢不来。
众人来到沁芳殿外时,箬仪仍在抄写着宫规,这一百遍宫规算是彻底限制了箬仪自由,日日抄写的她哪里还有做其他事的功夫。
陆太后抬步向殿内走去,武忻雪不知道这沁芳殿何时会塌,哪里敢进去,便止步道:“母后,臣妾瞧着这院子里的景便很好。”
“您看那几簇**虽不及母后宫里的精致,也还算得上好看。”
太后视线被转移到远处那一簇簇含苞待放的**。
众人随着过来赏菊。
殿内的人听到动静,万紫出来看到众人,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眉头一紧。
她忙过来,箬仪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婕妤,太后与皇后和众妃嫔来了,咱们出去迎驾吧,您要小心啊。”
箬仪叹气,已无心应对这些狗皮膏药一般的女人,身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二人出殿来,吴昭仪与白夕云无心赏花,看到箬仪后,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箬仪点头致谢,又向着太后的方向行礼问安。
“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妾身不知太后大驾光临,望太后见谅。”
箬仪冷不丁的出声来,打搅了太后赏花的兴致,本就对她颇为不满的她找到了训斥她的借口。
正赏花的她,立刻面露不悦的转身来撇了她一眼。
看到箬仪额前,颈上,手上包扎着几处伤口,太后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它处,一脸嫌弃的侧目而视她道:“身为宫妃,连最起码的仪态都没有,还弄得浑身是伤。”
“为何你总是这般不知身份,这幅样子,简直丢尽了皇室颜面。”
她对着箬仪不屑一顾的一番话,让不喜欢箬仪的众人都暗暗发笑,也算暂时出了口恶气。
没办法,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箬仪认了。
她低身认错:“妾身知错,望太后见谅。”
谁料,她竟继续怪罪起来:“哀家都来了这么半天了,也不见人通传,更不见你出来相迎,你平日里都是如何教她们的,实在该打。”
面对她的无理取闹,箬仪直视太后态度冰冷道:“回太后,日前您赏的二十大板让她们在榻上已经躺了这几日了,余下的几个也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嘉凝宫除去门外的那两名守卫已没有闲人了,就连那两名守卫也是陛下派来看守的。”
“何况妾身不知太后驾到,若知晓定会起身相迎。太后仁慈,还望太后见谅。”
只听武忻雪在旁添油加醋道:“母后,您听见了吗?甄婕妤这张嘴啊,向来伶牙俐齿,这讲起道理来呀更是了不得。”
说着她掩面讥笑,她这样无疑助长了太后心中怒火。
箬仪敢直视太后,却让她觉得自己身为太后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她眼眸微眯道:“还敢在哀家面前卖弄口舌,顶撞本宫,来人呐,掌嘴。”
箬仪忙跪下道歉:“妾身知错,太后息怒。”
这时太后身边的丫头宝萱站出来,那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看就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万紫在一旁直摇头,忙跪下求情道:“回禀太后娘娘,婕妤她一时心直口快,无意顶撞太后,求太后开恩啊。”
“不然,由奴婢我代过,请宝萱姐姐受累,掌我的嘴好了。”
伍春晓与郑婕妤一副生怕太后同意了不打箬仪的紧张模样看着太后。
身为太后,又岂会将一个丫头的话入耳,她未犹豫的直言:“一个丫头,也敢逆哀家之命,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哀家便将你一块打。给我打。”
说着她抬手指着二人,宝萱上前,站在箬仪面前,不带一丝犹豫的抬手就是从身体发力带动手臂再到手掌的一巴掌。
她是太后的心腹,并未因为箬仪的身份而对她手下留情。何况她现在只是个被冷落的婕妤而已。
那重重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立刻便出现了五个红色手指印,箬仪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抬眸,冷冷的瞪了宝萱一眼,换来的却是令一巴掌,箬仪皱起眉头,闭眸感受着脸上的疼,就连头都是蒙的。
殷美人,苏德仪,伍春晓等人是巴不得的看箬仪的笑话,都恨不得自己是那个可以出手的人,暗地里暗暗叫好呢。
那巴掌落在箬仪脸上,就像打在她们心头,白夕云与吴昭仪心下不由得为箬仪捏了把汗,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箬仪挨打。
宝萱走开,来到万紫面前也给了她两巴掌,万紫被打的疼哭了。
箬仪一直咬牙忍着疼,她不能哭,那只会让别人笑的更欢。
武忻雪目睹箬仪挨打,咧开的嘴角 笑意正浓。
箬仪睁开眼扫视众人,太后她教训宫嫔无可厚非。
而其余人,有人为她欢喜有人忧,最得意的当属伍春晓那阴险放肆笑着的嘴脸。
感谢为她担心的人,那些最是得意之人她又能耐她何?还不是由着她拿捏。
武忻雪高兴劲一过,便又开始出幺蛾子,只道:“日前,她便有违宫规擅自出宫,竟还能由陛下护着全身而退,本该杀头的罪过,竟连位份都尚得保留,未受丝毫牵连。”
她转言又道:“母后,依臣妾看,她乃有罪之身,陛下令她在这嘉凝宫思过,那就让她仍跪在这烈日下为西北祈雨。”
“西北已连旱数月,几郡之守均在广布阵法求雨,由她在此求雨也算是对我大周功德一件。”
“只望上天感念陛下仁德,普降甘霖,祐我大周。”
太后点头:“恩,皇后与陛下同心,忧国忧民,乃天下百姓之幸,比某些人可强多了。那便让她一直跪着吧。”
“多谢母后夸奖。”武忻雪行礼道:“对了,中秋将至,花鸟司新培育了早熟新桂,请母后移步千禧殿赏玩。”
太后点头,临走又吩咐道:“不跪满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箬仪只好一直跪着,众人让道,武忻雪掺着太后走了,众嫔妃没有被邀请在列。
临走时,武忻雪向苏德仪殷美人使了使眼色,她们只能留下来顺应她的意思继续奚落箬仪。
殷美人最先上前,高高在上的样子站在箬仪面前道:“真没想到一入宫便让六宫颜色尽失的甄婕妤你也有今天,能看到今天,你可知我此刻有多开心?哈哈哈哈哈……”
她是真的很开心,自从那场蹴踘赛后,她便一直对箬仪心怀恨意,觉得她从那时起便抢了冷博衍的心。
没想到,最后她竟入了宫,还变成了女子模样。
那之后她再也不曾见冷博衍对自己笑过,甚至连见他一面都要在他讨好箬仪的场合中才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她恨呐,恨不得箬仪七夕夜不再回来,恨不得太后当时将她赐死,或者永远不要让她再有翻身之日。
眼下看来是这样的,此刻,她终于可以放肆的笑了。
苏德仪在一旁一副懒得搭理箬仪的模样,白了地上的她一眼道:“姐姐,你还跟她废什么话呀。”
“你不是最喜欢那朵白玉莲花,向陛下要了几次都没给你吗?此刻那不就在那房中案上吗?走,我陪你去拿,顺道再拿上几样好玩的。”
她拉着殷美人走开。
伍春晓侧身半蹲在箬仪面前,她冷笑着抬手捏紧箬仪下颌:“甄箬仪疼吗?”
箬仪冷静的看着她,她却目光凶狠起来道:“我在丽朝大狱受的罪可比这疼多了。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有你受的。哼。”
说完她起身离开,衣摆掠过箬仪脸颊,被刮的生疼。
吴昭仪赶紧过来安慰箬仪道:“你可真傻,这种时候了还与太后致气,这以后你可怎么办呐?”
白夕云过来,轻轻摸了摸箬仪脸颊道:“疼吗?”
箬仪摇头。
她不以为然道:“你就嘴硬吧。”
“其实,你要想翻身也不是没有办法,过几日陛下气消了,你再使一使手段,那恩宠自然也就来了。你好好想想,啊。”
箬仪叹气,望着她二人笑着摇摇头道:“ 你二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们快回去吧,别让人看到你们对我有异心。”
二人深知后宫纷争的可怕之处,赶紧起身离开了嘉凝宫。
“跟着我让你们受苦了。”箬仪回眸来紧握万紫双手。
万紫眼含热泪摇摇头:“婕妤您才被我们拖累了。”
这时,殷美人与伍春晓苏德仪王淑仪一道走来。
殷美人手心拖着那盏白玉莲花,趾高气昂的站在箬仪面前。
想来她也确实如苏德仪所说真心喜欢它。
苏德仪手中把玩着那颗南海夜明珠,一脸的不屑一顾过来说道:“呦,还真是主仆情深呐。可又有什么用?是不是啊?姐姐。”
她噗嗤一笑,拿着胳膊肘推推殷美人又一脸满足地道:“ 唉……反正陛下也不来你这了,这颗夜明珠在妹妹这里也无用,姐姐我就先拿去了。”
万紫看到她们人人手里都多多少少拿着样东西,便气不过,直言道:“那都是陛下赏婕妤的,希望几位德仪,淑仪,美人轻着些拿。”
王淑仪白了她一眼道:“你是嘴不疼了吗?还以为你们婕妤是受宠的时候那般神气啊。做梦吧你。”
她刚要走,又回头来拿出揣在袖子里的那对玛瑙杯在箬仪眼前恍了恍道:“哦,对了。”
“还有这对金尊玛瑙杯,我那里还缺一对,就先借妹妹的一用了。妹妹不会介意吧?”
箬仪抬眸来道:“既然姐姐们喜欢,便拿了去吧,我这也走不开,就不留姐姐们了。”
这些东西箬仪从来就不稀罕,没了就没了。
目送她们走,箬仪眉头紧锁。
三人成虎,此刻她们三人虽然是柔弱不堪的弱女子,可那得逞后招摇的模样却对箬仪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都是似水的女子,为何在做了后妃后就变成魔鬼了呢?
她本就讨厌后宫纷争,温柔刀杀人不见血,今日才算见识到了。
这样的生活让她更加想逃离,可是她也知道这一生都逃不掉。
这时,李公公从院子后面一瘸一拐的出来道:“婕妤,奴才都看到了,但是奴才不敢出来。”
箬仪低眸眼中平静如水:“你做的对。”
他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泪目道:“婕妤,您就听奴才一句话。”
“其实,陛下并非真的不理您了,那日你犯了那样大的错,本不该请太医来,是陛下特意让抒公公请来了李太医,就连用的药都是最好的。”
“其实,只要您现在肯低头认个错,陛下会原谅您的。”
“您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有陛下宠着,她们谁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呵,他不来,我求之不得呢。为何要去自讨烦恼?”箬仪不屑地道。
“婕妤,这宫里的女人,最会看人脸色了,您失宠仅几日,便有人来看人下菜碟。陛下的恩宠是这宫里免受伤害最珍贵的法宝,有了它就有了一切。”
“这些人杀人不用刀,奴才是怕,你身上有伤,受不住那些人对您的虐待?”
箬仪冷笑:“失去至亲至爱的痛我都经受得住,何况这些我本就不在意的人所给的伤呢?”
是啊,如果你根本就不在意一个人,那她就不可能伤害到你。
李公公摇摇头,她知道箬仪的性子,多说无益,便跪地陪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