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博衍走后,箬仪无力的躺在地上,晕过去了。
避开冷博衍,嘉树等人连忙上楼,李公公请来太医,将箬仪与万紫带下去医治。
突然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嘉凝宫的人还能凝结一心,实在难得。
天已微微亮,丽朝丞相府里,攸宁出府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本就对许之洲的到来存疑的顾老夫人,这下更坐不住了。
她已穿戴整齐的坐在正厅内,等不到人的她急的四处踱步。
“究竟是出了何事?宁儿此刻都未归,若说是早朝吧,这朝服也未穿,可是出了何事了,我这眼皮总是跳的厉害。”
一旁的梦竹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也只好安慰道:“夫人,兴许只是陛下留大人用了早膳,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夫人您一夜都未休息好,不如再去歇息片刻。等大人回来了,我再叫您。”
“宁儿不回来,我如何睡得着啊,一定是有什么事了,我要出府去。”
说着她便快步向大门走去,这时齐叔上来拦道:“夫人,夫人,留步。”
“许大人说,陛下有令,大人未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出府门。”
听他这样说,顾老夫人更加怀疑出事了。
越是确信有事,她越要镇定下来想对策。
止住脚步,她缓缓回身来,向大厅走去,口中还念着:“大事面前,不可自乱阵脚,宁儿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快步来到祠堂,顾老夫人一脸担忧的向顾老爷的牌位上了柱香后便一直跪地不起,眼含热泪祈求着:“老爷,宁儿有难了,你一定要保佑他,度过此劫。求你,保佑他平安。”
丽朝的天空是灰色的,被阴暗笼罩,梅雨季节的天总是如此。
京都内,丞相府门外,谢书鋆的探子看到攸宁被带走,立刻便回来禀告了他。
他们已计划好,在攸宁被误会,再也不被信任时,他们会出现救他出牢狱。
到那时,他反与不反都由不得他了。
金华殿内,伍嘉元听闻有人刺杀姬妍秀未果,还跟攸宁有瓜葛后,欣喜万分。
“禀陛下,臣听闻昨夜一些不知死活由丞相豢养的死士杀入皇宫,被许大人拿下,陛下不曾有碍吧?”
姬妍秀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有些疲惫地扶额道:“是啊,朕无碍。”
“只是,此事廷尉仍在审查中,他一心为丽朝江山着想,竟是觊觎皇位。朕一向对他寄予厚望,他竟做了如此令朕难以接受的事。”
“朕一时没了法子。伍爱卿,你可有何高见啊?”
姬妍秀的突然示好,伍嘉元还一时不太适应,心下窃喜之余,面露喜色。
他忙答道:“臣听闻后也倍感可怖,臣等都未曾想过坐拥重拳的丞相大人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拥兵自重,结党营私。”
“唉,想来他政权稳握,却屡屡罔顾皇命,蔑视君威,他犯了如今这样的错,臣并不觉得震惊。”
“而是觉得陛下一心对他关爱有佳,更有心栽培之恩,他竟如此报答,怎不令人寒心啊。”
说着,他故作惋惜状道:“唉,也怪臣作为御史有失职之罪,若早有察觉,臣等定会劝他迷途知返,不至铸成大错。”
姬妍秀此刻已是草木皆兵,能有伍嘉元为她把守一方,她也很欣慰,便道:“嗯,有伍爱卿为朕操心国事,朕也可放心。”
“即日起由爱卿你来暂代丞相之职吧。近日会有许多事要劳烦爱卿你多费心了。”
丞相之职乃伍嘉元想了大半辈子的官职,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攸宁被下大狱,他却成了渔翁得利的那个人,岂不快哉。
正在得意之时,他还未忘形,欣喜之余他站出行礼谢恩:“请陛下放心,臣虽只是暂代丞相之职,但臣定会为陛下做好一个丞相该做的事,定不会再让陛下忧心。”
姬妍秀点点头,很是疲惫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欣慰。
丞相府遭难,不准人外出,直到白天,将军府有人出外采买时才知道,回来后便立刻来禀报红老夫人。
她知晓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樱桃:樱桃产期将近,若听说后如意产下孩子便好,若有何意外发生,云儿刚离开京都,老身我如何能承受的起啊。
她决定暂时先不告诉樱桃了。
前去追赶赵怡琳与吴沐聪的珈伟沿着二人逃跑的方向,带人一路追击,到了一处官道时,二人没了踪迹。
好在发现后面有追兵后,二人还算聪明,改道走小路,就这么逃了几日,在即将冲出边境线时的一处山林发现了她们。
二人一副农夫农妇模样打扮,没想到还是被珈伟认出,追赶着二人来到一处峡谷,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二人无路可走。
珈伟上前劝说道:“赵才人,随我等回宫吧,陛下已经下了严令,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还望你迷途知返,束手就擒吧。”
深山密林上的一处悬崖绝壁上,二人不曾理会他,对视凝望着。
吴沐聪温柔的为赵怡琳整理着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道:“以为今生能和你像我们许的愿望那样长长久久,不曾想,相遇总是短暂的,天意弄人,竟让我们就此止步。”
赵怡琳露出幸福的笑容,眼角流出不胜心酸的泪水道:“只恨我们这辈子太短,今生若不能与君长久,那便求来生吧。”
看来二人有了同样的想法:“生不能同衾死则同穴,琳儿,你怕吗?”
赵怡琳目光坚定,面带笑容摇头道:“不怕。”
这时,珈伟又劝道:“赵才人,望你迷途知返。”
二人无视了他,相拥着从容的一跃而下,未带半分犹豫。
珈伟等人见二人如此决绝的跳下,很是震惊。
冲过去只看到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有人问道:“大人,怎么办?要不要下去看看?”
珈伟还未收起惊讶的表情便道:“不必了,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必死无疑,回宫吧,我自会像陛下请罪。”
众人收队就这么两手空空回宫去了。
周朝宫城,万紫房中,箬仪过来探望她。
后背中伤,无奈只能趴在榻上的万紫,口唇不见血色,仍说着感激的话: “婕妤您为救万紫受这么重的伤,万紫日后甘愿为婕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旁的箬仪,在腕部本就有着前后两道伤口的手腕又缠上了纱布。
几日时间已过,她的气色好些了,便笑言:“我救你不是为了你以后再为我付出生命,而是你不该被我牵连而已。”
万紫突然泪目,哭的很凶。
箬仪上前为她拭泪:“你待我好,我知道,多少个无聊的夜晚都是你陪我度过,你与我命运相似,人生却截然不同。”
“其实,我最羡慕的是你,没有被世事纷扰,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和姐妹。”
她抬眸看了看嘉树与汇岚道:“还有你们。为了养活一个家而深入皇宫,至少你们有所求。”
“从前我只为了大人而活,如今他不在我身边,我却不知该怎么活了。”
最小的嘉树忙跪下道:“婕妤,您待我们不薄,我们都当您是主子,是大姐姐。”
“您不能说这些丧气话。您不是最喜欢那位画上的大人吗?那您就要胸怀希望,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箬仪笑了:“快起来。你小小年纪,能这么想也是对的。”
“我此生不求别的,只求在死之前能见他一面便可,其他的都无所谓。”
“对,无所谓。”嘉树起身笑答。
房中,主仆四人一片欢声笑语。
一切归于平静,只是皇宫这种人多是非多的地方,无论是多大的风吹草动,你传我,我传她,芝麻大点的事都会被人放大化。
冷博衍怒气横生的提剑抵达嘉凝宫,一路上被大多人目睹,嘉凝宫的人口风紧,不至于传出去太多。
不过,还是被人知道了一些事,比如,箬仪带伤回宫;那夜后被皇帝禁足;还提剑入了嘉凝宫,险些血洗沁芳殿;那夜后,皇帝再也未踏足过沁芳殿等等。
冷博衍将她凉在这里,就会有人趁机而入。
这日,早便看箬仪不顺眼的太后,破天荒的出入后宫而来。这第一站便是嘉凝宫。
来到嘉凝宫,见箬仪正与丫头们太监们在院子里踢毽子。
高高的毽子飞起,正玩的欢快的众人未留意过来的太后,箬仪踢毽子的脚后跟一个挑起,毽子飞天。
顺着它看去,正下方站着的是太后,众人连忙跪下,那毽子不偏不倚正砸在太后额头。
“啊”太后被砸,惊呼一声。
汇岚嘉树李公公等人亦是惊讶不已,为了帮箬仪脱罪,几人连忙磕头叩首:“见过太后,是奴婢,奴才该死,请太后责罚。”
陆太后捂着额头,气的直翻白眼,大口的喘息声一下接一下,半天才缓过来气道:“奴才该死,主子更该罚。”
箬仪连忙跪下道歉:“那一脚是妾身踢的,太后息怒。妾身知错了,太后明察秋毫,求太后饶了她们吧。”
太后走来,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身为后宫妃嫔,竟与宫女,太监们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主子的样子,果然是小国家来的人,没规没矩。”
“看来,你还是对宫里的规矩还未清楚明白啊。”
“今日且罚你跪写宫规一百遍,也好束住你手脚,也可消一消你的戾气,长长你的记性。”
好在只是罚抄写,箬仪长嘘一口气庆幸着。
没想到她这行为,竟被太后悄悄看到,紧接着她又给箬仪泼了盆冷水道:“先别高兴太早,是以后一个月,每日跪着抄写一百遍。”
听完这话,箬仪立马脸上就露出不服的表情来欲起身讲理。
汇岚忙拉住她应着太后的话道:“是太后,奴婢们定会陪着婕妤每日将宫规抄写完毕。”
她晃动着箬仪臂膀,让她应下。
箬仪面上很是不服的跪着,只好答应道:“是,妾身谨遵太后教诲,一定会认认真真抄写宫规并铭记于心的。”
陆太后仍不满意,睥睨天下的眼神侧目而视汇岚李公公等人道:“余下的几人,你们主子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吗?不知日日提醒着吗?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箬仪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还是要打她的人,她可忍不了了,提起衣摆立马就要起身,却感到肩上有一双手压着她如何也起不来。
抬眸看时才发现,在日光中那张脸逐渐清晰,还有一个她很是熟悉却最不愿意见到的身形。
是冷博衍。
他死死的按住箬仪,她知道箬仪的脾气,更清楚太后久不出福宁殿,突然出来便是来找箬仪麻烦的,那他当然要来看一看,护一护了。
这不,他正派上用场了,箬仪今日若起身与她据理力争一番,那以后可就有她苦头吃的了。
箬仪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只得咽下这口恶气,继续垂头丧气的跪着。
眼见他按在箬仪肩头的手,陆太后抿着唇叹气很是不悦的转脸在一侧。
她气他对箬仪固执的偏爱,甚至连皇家颜面都不顾。
越过箬仪,冷博衍向太后走来:“听闻母后最喜欢的那株绿菊即将盛开,朕想陪母后去看看,到了福宁殿却不见您,原来您在这管教嫔妃来了。”
“母后说的是,甄婕妤扰乱宫规,确实该罚。”
“那既然该罚的都罚了,不如由朕陪着母后您去看看您那朵难得一见的绿菊?”
一提起那几盆绿菊,陆太后便立刻没脾气了。
她侧目瞥着冷博衍笑道:“陛下,惯会哄母后高兴。”
她阔步过来贴近他道:“母后跟你说啊,那几盆绿菊啊,比去年长势还要好,那根茎发达,枝叶厚实,那花苞啊更是油亮发光……”
一边听她说着,冷博衍一边侧目瞥向箬仪。
几日了,他都没来看她一眼,也不知她的伤如何了,今日的情况又由不得他确认她是否安好。
箬仪抬头,不解的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冷博衍回眸来看着太后,仿佛在告诉箬仪他只是碰巧瞥见她,她在他心里根本没那么重要一般。
箬仪垂下眼眸,仿佛也在倔强的告诉他,她也不想多看他一眼似的。
掺着陆太后,冷博衍微笑着听她侃侃而谈着那几盆绿菊心满意足的走了。
也不知道是为见到了箬仪而开心,还是真的想看那绿菊。
不过,此行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箬仪很好,还有力气踢毽子,还有力气与人争辩。他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