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卿来

第八十七章 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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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宫,动辄成千上万的阵仗,光临丞相府更是惊动了整个京城。

能参观皇帝的御辇这是一辈子见不得几次的殊荣,都知道姬妍秀为何而来,百姓们争相跟着过来看热闹,顺道看看这御辇究竟有多奢华高贵。

八抬的御辇缓缓驶来,庄严的红木轿厢与轿杆,每个连接处严实合缝的镶着镂空金箍,窗户上白色的帷幔随风飘**着。

做工精致,由一块块小小的紫檀木与沉香木木楔衔接而成的轿顶一周镶着包金的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大神兽,尽显庄严肃穆。

御辇停在丞相府门外,姬妍秀头戴旒冕,一袭火纹朱雀红色常服被几名宫女掺着走下御辇。身后的宫人们手里捧着一件瑰宝跟着走向府们。

百姓们整齐的跪拜着,谁也不敢抬头看。

门外守卫看到是姬妍秀的御辇前来,忙向里面通传去了,顾老夫人跌跌撞撞赶来接驾,攸宁携箬仪也跟着来了。

河是掺着姬妍秀已行至廊下,远远看到攸宁身边的那名女子是与与阿真生的一模一样,她信了,她相信了一切,但唯独不再相信攸宁了。

“臣顾攸宁携家眷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老身顾氏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姬妍秀看着箬仪入神,美丽的脸庞,纤细的腰身,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她生的漂亮,更何况男人呢?攸宁若非不是被她**又怎会沦陷?霎时间,她已恨箬仪入骨,嫉妒她成性。

她直勾勾的盯着箬仪,未理会其他人的叩拜,向她缓缓走来,眸中燃着怒火,嘴角却带着浅笑道:“这不是阿真吗?为何今日如此装扮?”

河是看着姬妍秀打心眼里也为箬仪捏把汗。

箬仪被姬妍秀强大的帝王气息笼罩,箬仪努力使自己镇定的作答:“民女甄箬仪,后得大人赐名阿真,阿真叩见陛下,陛下龙体圣安。”

“呵。”

姬妍秀从喉咙发出一声轻嘲,接着回到众人面前,欣然的抬起下颌,强忍眸中泪水,一副朕是天子朕不能输的姿态接受众人的朝拜。

“诸位平身吧。”

此刻她的态度和蔼可亲,实则内心已暴怒难忍,她目光投向攸宁不怀好意的问:“朕的丞相大人,朕不请自来,你不欢迎吗?”

攸宁赶紧抱拳道:“回陛下,陛下光临,令丞相府蓬荜生辉,荣幸之至,陛下请。”

攸宁伸手做出请的手势,众人开出一条道来,姬妍秀向前走去,目光却一直聚焦在箬仪身上,经过她面前时更是对她轻蔑一瞥。

箬仪抬头,四目相对,她知道姬妍秀现在恨不得吃了她,可是她还是努力使自己面对姬妍秀时能笑出来。

这样她至少不会丢了自己的脸,若她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做好顾攸宁的妻子。

来到正厅,顾老夫人与箬仪站在一侧,攸宁与南书对向而立。

除了攸宁,其余几人的脸上清楚写着担忧,所以并不好看。

姬妍秀此刻并不想看到多余的人,便道:“朕与顾爱卿又要事相商,便不留你等旁听了。”

攸宁看着箬仪,对她点点头,箬仪与顾老夫人,南书一同下去了。

河是带着几名丫头,侯在门外。

他们之间这细微的互动,被姬妍秀捕捉到后便犹如一根根毒刺戳在她心头,令她无法呼吸。

几人走后,姬妍秀才能轻松的喘口气,这个时候她需要心平气和下来,毕竟她身为女帝,不可被攸宁看到她崩溃落泪的那一幕,让他笑话自己太在意他而迷失自我。

“阿真,甄箬仪。呵呵,世人皆以为堂堂丞相大人是个只爱男人不爱女人的异类,才会屡次拒绝朕的好意。”

“朕的丞相大人你藏的够深啊,险些瞒过了朕。”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攸宁有些难入耳,便道:“回陛下,您说的话臣听不懂。”

姬妍秀突然回身来大声咆哮道:“都这种时候你还在跟朕装糊涂,你躲朕躲到白云山庄,就是为了与她一起度日。”

“你看她的吃穿用度与这丞相府里女主人并无差别,你们当真背着朕过上了夫唱妇随的日子了,啊? ”

一想到攸宁与箬仪在白云山庄里躲过世人的双眼,过着有情饮水饱,浓情蜜意的日子,她便怒火冲天,再也顾不得身为帝王的身份,恨不得将山庄夷为平地。

将攸宁撸回到皇宫,将他藏在怡凤殿内三天三夜不出门。让他将他最宝贵的东西和爱意都给她,不眠不休。

门外,有几名丫头行至门外,被姬妍秀的咆哮声吓的愣在原地。

河是忙挥挥手,招呼她们快走。

厅内, 攸宁本就不想再瞒着谁了,直言道:“臣实在不敢瞒陛下,臣与甄箬仪已有婚约,有婚书为证,陛下对攸宁的畸形爱意大可收一收了。”

畸形?

听到这个词,姬妍秀皱着眉头看向攸宁:“畸形?你未婚,朕未嫁,你居然觉得朕对你的爱是错的?”

“那朕现在告诉你,没有朕的允许,谁人敢为你保媒,没三媒六聘为证,你所说的都不能作数。”

对攸宁她轻蔑而视道:“你应当知晓,你府上的主母若无德无能,再无权势,那便是配你不上。”

“朕便有权将她赶出府去,而你也不能如何。何况她真名为甄箬仪,不是阿真,若朕以其君之罪论处,她就是有一百个头也不够朕杀的。”

攸宁站出来抱拳说话:“陛下,若因微臣的原因将箬仪置于众矢之的,那臣便是个罪人,还请陛下将臣一并处罚。”

姬妍秀突然歇斯底里的声讨着攸宁:“你……别以为朕爱你,你就可以置朕于不顾,朕随时可以要她死,而你只有为她收尸的份。”

攸宁知道她为人,她说的出便做得到,只是看在攸宁的份上,她或许会犹豫。

攸宁只好拿皇族尊严来做赌注:“陛下,您身为一国之主,如此阻挠一位臣子的婚姻,是否有失身份?若传出去,恐会遭世族耻笑,就连几位监国恐将要晚节不保呀。”

见姬妍秀有所犹豫,攸宁继续道:“陛下,情爱之事陛下比臣更懂。这种事并非可以强求得来的,就像陛下,您心里认定了喜欢吃的东西,却因得不到而日思夜想。”

“其实明日您就可以换一种东西尝试,时间久了也就不再想它了。”

“陛下宫中面首无数,这天下之大还会有无数个顾攸宁出现,可是箬仪她只有臣一个亲人了。陛下乃仁君,宽宏大量,定不会为难她一个小女子。不是吗?”

“你曾说过你只是可怜她,不是爱对吗?若只是可怜,朕可以允许你将她养在府里,但是你不可以爱她。好吗?”姬妍秀眼含热泪,语气稍事缓和道。

攸宁倍感为难,抱拳低首道:“这……恕臣做不到,若陛下不允,臣可以带箬仪远离这里,辞官归隐。请陛下成全。”

他逆自己而言其他,使姬妍秀更加暴怒道:“你……顾攸宁,自问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朕登基已有五载,也喜欢了你五载有余,为何你连怜悯都不肯给朕,朕对你来说当真可有可无吗?”

“微臣多谢陛下栽培与厚爱,臣人微言轻,无福消受,请陛下及时止损。”他头也不抬的说着让姬妍秀放弃的话,不带一丝怜悯。

“顾攸宁,即便你对朕无爱,也不该说出辞官归的话。你祖上三代皆为世族,你父亲更是为丽朝牺牲了宝贵的性命。”

“朕欣赏你的才能,愿意给你朕可以给你的一切,否则,你何来这庞大的府邸,何来这丞相府这三个朕亲笔所书的金字牌匾,何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官之首的位置。”

“陛下,您失态了。”攸宁轻飘飘这么一句,再也不想多说了。

姬妍秀清楚的明白,再说无益,她心下已暗暗打定主意。既然留不住他的心,那便从箬仪身上找突破口。

她背身过去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态度,又回身来平静的缓缓来道:“也罢,婚姻是你的自由,朕不再做过多干涉,就当朕这几年错付你一场。只等来日你成婚时,朕送你一份大礼。朕在此先祝你们百年好合,新婚大吉。”

她语气坚决,似有三分嘲讽。

说着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攸宁一眼。

“臣恭送陛下。”

随她出去的途中,在她身后攸宁能明显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不由得疑问:陛下如此暴怒,却能全身而退?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正厅里,南书箬仪与顾老夫人脸上净是担忧之色,突然看到姬妍秀态度温柔而来,顾老夫人忙起身。

“既然顾爱卿已伤愈那便择日重反朝堂吧。听闻顾爱卿不日即将完婚,还望顾爱卿能国事家事两不误啊。”

“顾卿成婚当日朕定会送上一份大礼,朝中事务繁忙,朕回宫了。”

说着她动身向府门走去。

她这般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番话,攸宁倒有些看不透她了。

“恭送陛下。”众人行礼送行。

到了府门外,众人止步在轿辇前,目送姬妍秀走上御辇,坐定后的她,望着窗外的攸宁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这笑使攸宁心头压迫感倍增,总似有大事,他知道她不会就此罢手。

御辇缓缓驶去箬仪这才轻松的叹一口气,看向攸宁,只见他一脸的担忧之色。

箬仪知道,今日他与姬妍秀的谈话并不愉快。

送走姬妍秀,顾老夫人并没有放心下来,她知道以姬妍秀的脾气,她不可能放过箬仪与攸宁的。

于是她趁攸宁与箬仪筹备婚礼之事不得闲时,让人备马跟在姬妍秀的御驾队伍入宫后,请求面见她。

姬妍秀自然不会拒她于外,便请她进来了。

德圣殿内,顾老夫人突然跪在地上向上坐的姬妍秀叩首道:“陛下,是臣妇教子无方,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臣妇知道陛下心中或许会心存不悦,若能换得陛下心悦,若一定要死一个人,那便让臣妇来代替她吧。”

“求陛下成全犬子的婚姻。即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臣妇也会报答陛下的。求陛下开恩呐。”

姬妍秀内心在咆哮,此刻她的确很想杀人,可始终无法对一个风烛之年的老人,又是攸宁的母亲发难,她始终对攸宁太过放纵与宽容了,就连他的母亲她都不忍心下手。

她眉头紧锁语气满不在乎说道:“顾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顾爱卿成婚,乃是一桩喜事。”

“朕乃一国之君,虽是曾对顾爱卿有情,却不能轻易忘记朕身为皇族的尊严。朕怎么会气量小到要加害于谁呢。”

“朕说过会在丞相婚礼上送他一份大礼,又怎会插手毁了他的婚姻呢?顾老夫人,你是否是误会了。”

“陛下恕罪,是臣妇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了。请陛下赐罪。”顾老夫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方才听到的这番话竟是真的?

“好了,你且回去为顾爱卿筹备婚礼吧,这才是如今你们丞相府的头等大事啊。”

姬妍秀轻飘飘一句话,让顾老夫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了胸口。

“多谢陛下,臣妇告退了。”

她颤颤巍巍的走出德圣殿,眼神迷离的看向天边时已是迟暮。

她来时当真是做好了压上性命的准备,好在她相信姬妍秀说到做到,认为一切尘埃落定,她终于可以放心下来为攸宁与箬仪操办婚事了。

丞相府内,关于婚俗攸宁有些不懂之处过来问询顾老夫人,却未见一人在房中,这时梦竹从身后过来,脸色十分憔悴的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什么?”他接着信问道。

“大人,您看看就知道了。”

攸宁打开信看出那是母亲笔迹,内容是:宁儿,母亲并非是硬生生拆散你们这对鸳鸯之人,母亲本是要为你们的爱情喝彩的。

这些日子以来,母亲知道,箬仪是个好姑娘,更会是一个好夫人,母亲为你感到骄傲自豪。可为了你的的前途与性命,母亲不得不这么做。

母亲,入宫求陛下了,请她不要将罪名强加给你和箬仪。母亲这一去怕再也回不来了。宁儿,若母亲真的离开了你们,宁儿与箬仪莫要伤心难过,母亲只是去找父亲去了。

攸宁看完信,在眸中打转的泪水已夺眶而出,他发疯似的骑马飞奔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他下马,欲闯进宫门之时,便看到顾老夫人好好的从里面出来了。

他上去一把拥住母亲,失而复得的喜悦无人能知。顾老夫人亦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