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弯后,海棠领着沈方鹤到了一座木屋门前,回头对沈方鹤一笑说道:“先生先在门前等上一等,待我先进屋换个衣衫再请先生进屋。”
海棠说完不待沈方鹤搭话,匆匆推门进了屋,把沈方鹤一个人晾在了门口。
沈方鹤站在门口四处眺望,但见这海棠花园虽把梅树换了海棠,但旧时房屋却未曾改过,包括以前自己住的那间竹屋,还依然保存完好。
看来这梅园新主也甚喜欢梅家旧居,但为何又劳神伤财把梅花换成了海棠?他又怎么破去白赤练布下的六合荒兵阵?难道说这梅园新主也是个通奇门晓遁甲的奇人。
沈方鹤在门外等了一盏热茶的时间,还没见那叫海棠的女人出来,心里不由得暗暗烦恼:女人真是麻烦,换个衣衫要这老长时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海棠还没出来,沈方鹤忍不住了,走过去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没人答话。沈方鹤又轻轻地敲了三下。
屋里没人回答,身后却有一人说道:“先生怎么在这里?”
齐青阳。
沈方鹤一回头就看到了齐青阳那张洋溢着笑容的脸。
“先生怎么在这里?”
“你去了哪里?”
“方才晚辈觉得肚子难受就去树后解决了一下,出来就不见了先生,先生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哦,”沈方鹤答道:“方才有位叫海棠的女子引我到这里来的,她说她进屋换件衣裳才……”
齐青阳听着皱起了眉头:“她说到这屋里换件衣裳……”
齐青阳说着一伸手推开口了门:“……先生你看。”
沈方鹤伸头一看,只见屋中灰尘漫地蛛网百结,别说住人,连只猫恐怕都在这屋中待不下去。
“我明明……”
沈方鹤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闭上了口,脸上瞬间又堆上了笑容:“公子还是带敝人去见病人吧。”
“好。”
齐青阳前面走,沈方鹤跟在后面,曲曲折折的小道总弯上七八弯,才在一栋木楼前停下。
“先生稍等。”
齐青阳走到门前轻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谁?”
“青阳。”
“先生请来了吗?”
“来了。”
“让先生进来。”
“是。”
齐青阳垂首退了下来,看模样对屋中人很是尊敬。
“先生,我家夫人请你进去。”
沈方鹤背起药箱推门进了屋,一步进屋眼睛还没适应屋内的黑暗,那女子声音又再响起:“关上门。”
关上门回转身凝目看屋内,只见屋子里简单的摆着桌椅,桌子上正染着一节檀香,香火红红一缕香烟袅袅。
靠墙的地方摆了张床,床罩着珠帘纱帐,看不见床里的情形,但床前未见人这人定是在**。
病人岂不是都要躺在**的!
“夫人!”
沈方鹤放下药箱对着帐后唤了一声。
“先生稍等!”
话音一落,帐后响起了簌簌的穿衣声,沈方鹤背转身去,虽说看不到,但做为行医之人嫌还是要避的。
“先生转过来吧。”
沈方鹤闻声转了过来,屋子门窗未开光线很弱,但沈方鹤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绿衣女子正是那道旁遇到的红衣女子海棠。
“海棠姑娘,你……”
没等沈方鹤说完,那绿衣女子眉头一竖,喝道:“谁是海棠?”
沈方鹤心里一凛,定神再看果然看出了一些蹊跷,这绿衣女子跟那红衣海棠面目虽像,但神情气质完全不同,看年龄也比那女子大上几岁。
“先生说谁是海棠?”
那女子又追问了一句,沈方鹤语塞了,好一会儿才道:“方才在外面遇到一个小女子,她说她名叫海棠。”
“她长的像我?”
“像。”
“有多像?”
除了你比她年龄大点别的都像。
沈方鹤差点脱口而出,思想之后说道:“那女子年幼,未到夫人春花正艳的年龄。”
那女子听了叹息一声,幽幽地道:“春花正艳,只怕转眼秋来花落。”
是啊,花已开到浓艳还不是转眼凋零。谁都会经历这样的年纪,谁都会为年华逝去而伤感。
“夫人着人邀敝人来想必是贵体生些不适,还请说来待敝人为夫人诊治。”
那女子如被人从梦中唤醒一般,轻哦了一声,走到桌旁坐下,又用手一指桌旁木椅,示意沈方鹤坐下。
“先生是北方人?”
没等沈方鹤询问病情,那女子先来了这么一句。秀眉舒展美目顾盼,静静地等着沈方回答她的问题。
“是,敝人是北方人氏。”
“因何到这穷乡僻壤来?”
“混口饭吃。”
“先生到这里多久了?”
“三天。”
“哦,”那女子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先生以前就识得宋小头?”
沈方鹤心里一紧,没料到这女人消息如此灵通,今早刚刚去祭拜的宋小头与楚中原,这会儿她就知道了,看来自己刚进落翎岗就被人盯上了。
“不瞒夫人,敝人以前就在落翎岗开过医馆,曾受过大手将军的恩惠,所以此次来到这里就去将军墓前拜祭了一番!”
“好!”女子拍手道:“先生知恩图报,果非凡人。既是这样先生就请回吧。”
“回……”
沈方鹤懵了:“夫人的病还没……”
女子笑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涟漪:“我没有病,就算是真有病看到先生我也好了。”
沈方鹤摇了摇头,收拾了一下药箱,背起来走出了门,遇到这样的病人你能说什么,天下间还没有逼人看病的道理。
“先生,”女子背后喊道:“还不知先生大名。”
“沈方鹤。”
“我叫练海棠。”
“练海棠……练海棠……”
医馆,沈方鹤坐在桌后,手翻着医书心里把那女子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
那海棠树下的红衣女子是谁?为什么也叫海棠?
两个海棠谁是真海棠?换句话说这两个人谁是真的梅园新主?这梅园之主到底是何来路,为什么要派人跟踪自己?
沈方鹤心里暗感侥幸,今早路过侯六酒坊时酒坊关着门,若是侯六在家这一下子就把他暴露了。
日已近午,蝉声犹在树梢回**,风渐起,树荫下尤其凉爽。
“午饭吃些什么?”
“面。”
一个字,近来的严讌儿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的绝不用两个字。
沈方鹤摇了摇头,默默地朝对面的胖掌柜面馆。
“沈郎中,您老要吃些什么?”
胖掌柜一边甩着手中的大铁锅,胖脸上的肥肉堆挤起一抹笑,两眼眯成一条缝儿望着沈方鹤。
“两碗面。”
“要加肉吗?”
“不用。”
不知为啥沈方鹤看到胖掌柜脸上的肥肉有点反胃,别说吃肉甚至都想把面给退了。
“等下给我送过去。”
“好嘞!”
胖掌柜响亮地答应一声,忙着招呼锅里去了。沈方鹤转身欲走,没料到身后有人,这一转身正跟一人撞个满怀。
“哎哟!我的娘来!”
来人一头撞进了沈方鹤怀中,叫得很是大声。
沈方鹤一个错步,双手稳稳地抓住了来人双臂,把来人托了起来。
“阁下站稳了。”
来人站直身后冲沈方鹤抱拳施礼,说道:“晚辈鲁莽,这位前辈莫怪。”
沈方鹤见此人书生打扮,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上下,面相斯文更难得出口谦逊,不由好感顿生,抱拳还礼道:“无碍无碍,公子请便!”
沈方鹤说罢转身走了,身后听得那书生大喊:“牛肉二斤,酒来两坛。”
盏茶工夫,胖掌柜着人送来了两碗面,沈方鹤把一碗放到严讌儿面前,另一碗放到了桌子上,伸手入怀欲掏银子给面钱,摸来摸去怀中的银两却不翼而飞。
奇怪!方才从海棠花园齐青阳硬是给怀中塞进一锭银子,这会儿工夫银子怎么没了?
“是他。”
沈方鹤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刚刚一头撞进怀中的书生。
“嘿嘿,没想到这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还有这么一手。”
沈方鹤回屋取了银两,打发走了送面的伙计,面也无心吃了,倚着门框坐着眼盯着面馆,似乎在等着看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