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二章 海棠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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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走后,严讌儿进了屋。

“这老家伙来做什么的?”

“看病,”沈方鹤摆弄着手上的活计,头也没抬地道:“心火上升痰多咳嗦!”

“不会死吧?”

沈方鹤猛地抬起了头,严讌儿平时虽大大咧咧的,但这般恶毒地咒骂某一个人却是很少见的。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为什么……”

“看他不像好人。”

沈方鹤笑了,人有时候是这样的,常常会对某个人有着莫名其妙的喜欢或厌恶,没想到像严讌儿这样的人也会这样。

“你别笑,”严讌儿表情很严肃:“我问你,他为什么要到医馆来?”

“看病呀!”

到医馆来除了看病还能做什么?难道是打听道吗?

“那他说他是哪里人没有?”

“他说他有个兄弟叫焦大宝,是落翎岗焦小庄的。”

“焦小庄,”严讌儿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分明看他朝着梅园去了。”

医馆门口的路直通延青湖边,上了湖上浮桥就到了梅园。

“你看他去了梅园?他……”

“他走不动是吗?”严讌儿鼻孔带着嗤笑:“前面树荫下有辆马车等他呢,赶车的是个癞痢头。”

赶着车去梅园?若是他家在焦小庄?焦小庄离此不过六七里路,天还未晚为何不回家?到梅园是吃饭还是住宿?

“他不是从家里来?”严讌儿看出了沈方鹤的怀疑,说道:“焦小庄到这里不过几里路,看拉车的那匹马的疲惫样至少他们赶了百里路。”

百里路?百里城外青瓦坊。

难道他们来自青瓦坊?

一个聪明的人常常会为想不出来的问题烦恼,一个糊涂的人却从不为这些事烦恼,万千烦恼事我不去想它又与我何干!

做人是聪明好还是糊涂好?

沈方鹤希望自己糊涂点,但若是真的糊涂又怕上了别人的当。

唉!烦恼总是为多事者准备的,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人生上的烦恼事何时能少?

“先生。”

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细长的脖子圆脸细眉小眼,宋财家的管家小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过宋财唤过他小庄,小庄的庄是他的姓还是名都不知道。

“管家你好,请问有什么指教?”

小庄细小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从屋子里的摆设转到严讌儿身上,最后又回到了沈方鹤脸上,这才说道:“刚才看到一个人从这里出去,上了一辆马车,这人是干什么的?”

沈方鹤笑了:“小庄管家是不是看到赶车的都要问上一问?”

“不是,”小庄讪笑道:“那日拦截先生是我家主人所命,今日就是好奇罢了。”

“哦,一个看病的。”

沈方鹤突然对小庄有点反感,一个拿好奇做借口去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往往都不会是好人。

“这人是海棠花园的人吗?”

“那我哪里知道。”

“我看见他的车进了……”

小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沈方鹤脸上的怒色。

“哈哈哈,”小庄赔着笑,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小的就是闲着无聊来陪先生聊聊,那人是猫是虎与咱们何干?先生医馆刚开业看看还缺什么吗?缺东少西的您知会一声,小的这就给送过来。”

遇到如此机灵善变擅于迎合他人的人,你跟他生气都是多余的,你倒是气个半死他什么事也没有。

“不用了,替我谢谢宋大财主的好意!”

小庄走了,走出门外三丈远脸上还保持着微笑,看得严讌儿暗暗叹了口气。

天微阴,半隐半现的太阳更燥热,沈方鹤刚从落翎岗赶回来就看到了齐青阳站在医馆门前。

沈方鹤不认识齐青阳,更不知道他是海棠花园的总管,看到一身蓝衫文质彬彬的齐青阳如木桩般的站在门口,门口树荫下的躺椅上严讌儿闭目酣睡,齐青阳静静地站着,没去叫醒严讌儿,就静静的站着等,不知他是在等严讌儿醒来还是在等沈方鹤归来。

“先生回来了?”

齐青阳躬身施礼笑容满面,一张精致的五官上洋溢着从里到外的微笑,让人瞬间能感受到他的热情。

“这位公子是?”

“不敢先生,晚辈是海棠花园的管家,今天到先生这里来是想请先生去一趟海棠花苑。”

“有人生病?”

“是。”

既然是有人生病那就要去,沈方鹤背起药箱上了路边的马车,登上马车的瞬间回头看了严讌儿一眼,严讌儿依旧躺在竹椅上酣睡,谁来谁去丝毫没惊动她,任凭风起浪涌依然沉沉梦中。

数十上百艘船用铁链绳索绑在一起,再铺上木板就是一座精致的桥。

看到延青湖上的这座桥沈方鹤不由暗暗感慨,这海棠花园的主人是何来路,为何放着北门不用偏偏费这钱财工夫要在这湖上搭浮桥?

走过浮桥进得园中,只见旧时的梅园已焕然一新,几十亩地的梅园再无一朵梅花,准确地说是再无一株梅树,满园都是红彤彤火一般的海棠,此时正值盛夏,海棠花开美艳无比,满眼红艳使人心旷神怡。

沈方鹤眼望这园中美景不由得脱口赞了一句:“好美的海棠!”

“先生是在夸我吗?”

娇柔的声音,话里带着三分媚态。沈方鹤一惊,回头看身后已没了齐青阳,道旁的一株海棠树下伸出一个头,一张美艳绝伦的脸正微笑着望着他,显然刚才那句话就是她说的。

“我是说海棠。”

“那还是说我呀!”那女子晕生双颊笑得玉手捂住了嘴巴:“我就叫海棠。”

沈方鹤猛然感觉到头有点大,大得比宋小头的头还要大,扭头四顾只见树影重重风吹花翻红浪,那里还有齐青阳的人影。

“你在找什么?”

“找人。”

“我找的是男人。”

“哪个男人?”

“一个姓齐的男人。”

“嘻嘻嘻……”女子嘻嘻笑着一撩花枝从花丛中走了出来,跺着脚抖落脚上的尘土和身上的花瓣,手撩起额头的青色露出红润的脸颊,对沈方鹤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沈方鹤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很想回医馆,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眉眼含笑的女子多么像当初在侯家集的严讌儿,也许她看起来要比严讌儿小上几岁,身材要瘦上一些。

“你再想什么?”

“我想回家。”

沈方鹤没说错,此刻的他真的想回家,跟着齐青阳来到这里,转眼看花的工夫齐青阳就不见了,多出来这样一个神秘女子,是不是姓齐的在打自己的主意,调虎离山然后再……

沈方鹤担心严讌儿,背起药箱扭头要走,那叫海棠的女子在背后喊道:“郎中先生,人说医者仁心,哪有遇见病人不医的道理。”

沈方鹤停下了脚步,祖师有训:遇病不医,必下地狱。可病人在哪里?这海棠花园一行是不是骗局?

“请问病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这里只有两个人。”

海棠笑了,甜美的笑容不输道旁的海棠花。

“对,这里只有小女子与先生,先生既是郎中,那小女子只能是病人了。”

“哦,敢问姑娘哪里不适?”

海棠低头笑道:“这里怕不是诊治的场所,先生还是随我去我闺房吧。”

海棠说完轻移莲步,一摇一摆的在前面走着,沈方鹤背着药箱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海棠夫人的房中会不会有毒蛇猛兽,这一去是凶多还是吉少?

青石板路还像以前那样的窄小,道两旁是连绵起伏的海棠花树,大的粗如碗口,小的也如儿臂,以前梅园中的万棵梅树竟然全部变成了海棠,是谁有如此财力,又是谁有这样的手笔。

沈方鹤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皱眉,原来梅园的布置早**然无存,就连那些普通的花草都被剪去,换上了火一样的海棠。

梅童,你在哪里?可知道你多年的心血已被毁灭?

想到梅童,不禁又挂念起花满月来,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师妹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卷入了这场风波里,如今的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