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
沈方鹤差点喊了出来,来人竟是当初在落翎岗开客栈的小王八,老乌龟的儿子小王八。
当时小王八不是跟老乌龟、古长生一起被萧雁同带走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难道萧雁同偷偷的放了他?可萧雁同又有什么理由放了小王八呢?
沈方鹤心里想着面上没露声色,小王八没说话他就不吭声,看事情怎样发展。
人在遇到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冷静地看清对手的招数才是最正确的。
“老爷。”
小王八进屋后冲谭正施了一礼,腰随弯着头却没低,两只眼咕噜噜地把屋里的情形看了个遍。
“嗯,”谭正点头唤道,“徐如顺,这位是沈先生,把你们那晚在梅园的事说一遍给先生听。”
徐如顺?
沈方鹤记得在落翎岗时徐阜的化名就叫徐如顺,如今小王八徐离又化名徐如顺。看小王八的意思是不打算与自己相认,正好自己也顺势装装糊涂。
“小的见过先生!”小王八规规矩矩地冲沈方鹤施了一礼,“小的名叫徐如顺,黄富是我家主人,小的自小跟随我家主人在外奔走,伺候主人鞍前马后,甚得主人器重。”
小王八本就生得顺眉顺眼,再加上口齿伶俐,这当儿说起话来口若悬河,就连明知他在说谎的沈方鹤不自觉地也被吸引了,一语不发地听他说下去。
“那次我家主人在青瓦坊做了一笔大生意,那笔生意做完后又收了些旧债,我们主仆五人一辆车三匹马奔回南塘,走到落翎岗时恰逢天黑,我家主人说大伙儿都累了,去梅园歇上一晚再走。”
小王八这段话跟刚才谭正所说差不多少,听不出半点破绽,虽知道这事是假的,沈方鹤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进了梅园以后,马车停在了我家主人的房门口,说好了由我在车上守夜,若有风吹草动就大声呼喊。安排妥当之后我家主人叫来了酒菜,他们四人在房中吃喝,给我塞了一些在车厢中。
“恰好那天我肚子不适,酒菜都吃的不多,可没过多久就觉得眼皮发涩,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身上一凉登时醒了过来,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漂在了水中,水下好像还有东西拉着我下沉。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摸了摸拉我下沉的是一根拴在腰上的绳子,我又摸了摸怀中,随身的匕首还在,忙抽出了割断了绳索游到了岸边。
“侥幸夜色黑暗没被人发现,我游到岸边听得梅园中有人说话,其中一人是个女子,我听的清清楚楚她说了一句……”
谭正听得入了神,冲口而出问了一句:“她说了什么?”
小王八咬牙道:“她说:这一票真没少赚!”
谭正扭脸对沈方鹤道:“先生,你听听,是不是梅园下的黑手,那女子不用说就是梅如澜的女儿梅童。”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了,徐如顺丧了主人丢了金银自然怕担官司不敢回家,跑到谭家做了护院,一直到黄元聪到了谭家才把这事说了出来。
沈方鹤待小王子喘口气后问谭正:“老爷子今日到我医馆来说这件事是何用意?”
谭正拱手道:“听闻先生是正直之人,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先生该怎么做?”
“报官。”
谭正一愣,瞬间又笑了:“先生说笑了,江湖事江湖了,报官只怕这金银也会白白给了当官的。况且这梅家人一走无影踪,报官只怕也没有什么用。”
沈方鹤反问道:“那依老爷子之见呢?”
谭正捋了捋胡须,说道:“依老朽之见,那梅家人当初劫去的金银财宝并没有运出梅园,还藏在梅园之中,这次来的那个姓郭的就是受梅童所使,到梅园来明着来做生意,暗地里就是取金银来的。”
沈方鹤失笑道:“那又怎样,老爷子此来莫非是要我去找姓郭的做个和事佬,把金银归还给黄家?晚辈只是给他家夫人看过两次病,怕还没有这份量。”
谭正说道:“先生多虑了,老朽并无此意,老朽知道先生跟梅家有些渊源,所以特地来跟先生说明此事的前因后果,希望先生看在江湖道义的上莫偏袒某一方。”
谭正说完,沈方鹤明白了,谭正此举必是受黄元聪所使,他们把梅园的藏宝说成是黄富的财物,这样一来黄元聪为堂兄夺回财物理所当然,外人就不好横加干涉了。若是有人不识相他们就会刀兵相见。
沈方鹤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谭正与小王八歪着头在等沈方鹤的回音,没等到,但等到了严讌儿的一句怒吼:“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街头。
小酒馆,一灯如豆。
怕是已过三更了,靠里面的一张桌子还坐着一个人,菜不多,酒已喝了两壶。
老婆婆伏在桌子上打着瞌睡,那人却还不离开。终于老头儿忍不住了,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客官,小店要打烊了。”
“我要见梅童。”
那人头也没回,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老头子脸色阴沉着,完全不像对待客人的样子。
“我要见梅童。”
那人又说了一句,语气与刚才一模一样,没多一字也没少一字。
“没有。”
老头子又回答了一遍,也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我要见梅童,有要紧事。”
这次多了四个字,老头儿也回了一句,也多了四个字:“没有,就是没有。”
那人急了,腾地跳了起来,走到门口抓起立在门外的一柄铁锹走到了房屋中间,噼里啪啦一阵忙活,掘开了铺着的青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老头儿老太太脸色变了,本来愤怒的脸变成恐怖,说话也结巴了:“这……这……这是……是怎么了?”
“我要见梅童。”
那人还是这句话,说完又走到角落里端起了没喝完的酒。
“咯咯”两声轻响,门开了,准确地说是墙开了,墙壁上开了方方正正的一个门,一个人从门里跨进屋来。白发白须满是皱纹的脸堆着和蔼的笑。
“沈先生,怎地发如此大的火,把我这老哥哥的酒馆都给拆了。”
七伯,来人竟是七伯。
沈方鹤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易容,躬身一礼:“七伯,你老来了就好,你看这个。”
七伯看着幽深的洞口问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沈方鹤嘿嘿笑道:“七伯,这是怎么回事我可能说不清楚吧,这还是该你来解开谜团吧。”
一直呆愣在旁边的老头儿凑了过来,疑惑地问道:“小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在这里弄了个窟窿?”
七伯一把年纪在他口中竟成了小七,沈方鹤在心里暗笑。
“先生,这是我六哥,”七伯解释着一指黑窟窿,“先生,还是麻烦你一下把他弄好吧,咱们里面说话。”
里面说话。
里面是哪里?当然是墙壁上的那扇门里,走进门里后才发现这间屋并不比外面小,看起来似乎还大了一些,屋里摆着跟外面一样的桌子,跟外面酒馆的布置也是一模一样。
“真好!”
沈方鹤赞了一声,如此巧妙的布置在外面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的,难怪自己来了两次都没有发现,不是自己笨,而是主人不欢迎呀!
屋里点着一盏灯,绿莹莹的灯火照在七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梅姑娘在哪里?”
“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是在哪里?”
沈方鹤哭笑不得,这时候老实巴交的七伯竟然跟自己打起了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