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二十五章 谭正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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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有些冷了,毕竟已入了秋。街上的行人不多,寥寥几片落叶能感受到秋来的萧索。

齐青阳来了,远远地站在门口就弯腰施礼:“先生早!”

“管家也早。”

“先生起得这么早?看来先生是个勤快人呀!”

沈方鹤微笑道:“何以见得?”

“这么早大伙儿还没有起床,是没有人来看病的,我想先生是习惯了早起的。”

“你不是来看病的吗?”

齐青阳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晚辈除了穷一点外,别的没有毛病。”

沈方鹤叹道:“穷也是一种病,若不早治就要病入膏肓!”

“先生能治好晚辈的穷病吗?”

“能,”沈方鹤伸长了脑袋,招手唤过齐青阳,神秘地道:“听说有人在大青山西侧的山谷中发现了银子……”

齐青阳眼睛一跳,眼睛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先生说笑的吧,山谷中怎会有银子?”

“有、有!”沈方鹤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敝人还在那山谷中捡了几锭……”

沈方鹤说着拉开抽屉伸手抓了一把,“咣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白花花的银锭闪着光,齐青阳的脸色也如银子一样惨白。

银子正中裂开的疤痕触目惊心,齐青阳突然觉得好冷,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襟。

“先生,晚辈是来送请柬的,不是来治穷病的。”

齐青阳显然不愿意提银子的事,岔开了话题。

“请柬,你要成亲?”

齐青阳摇头道:“不是,是我家主人与我家夫人要成亲。”

“难道他们没成亲吗?”沈方鹤脱口而出,说出口后马上想起了海棠说过的故事,那故事说小海棠才是郭南平明媒正娶的妻子,练海棠不是。

齐青阳挠挠头,脸上又浮现出那抹好看的笑容:“先生,晚辈是做下人的,有些事不好说,请先生明日去园中喝杯喜酒。”

齐青阳说完真的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恭恭敬敬地推到了沈方鹤面前。

齐青阳走了,沈方鹤又坐在桌后翻开了医书。严讌儿从后院走过来取过茶碗倒满了茶轻轻地放到了沈方鹤面前,不敢打扰他转身欲走之际沈方鹤说话了。

“你知道姓齐的为什么对银子不动心吗?”

换了平时严讌儿早发火了:他又不是老娘的儿子,老娘怎么知道?

但今儿严讌儿没发火,轻轻地坐在了沈方鹤对面,微笑着做出了准备倾听的样子。

“你肯定以为他不相信我说的话,不是,因为他害怕!”

严讌儿忍不住了:“害怕什么?害怕银子会咬手?”

银子当然不会咬手,咬手的是银子背后的人和事!

“你为什么要给他看这银子?”

沈方鹤冷哼道:“当然是让他回去报信,也让姓郭的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嘿嘿嘿……”严讌儿忍不住冷笑道,“假如你有能耐这就去杀了他多好,省得在这里动这些心思。”

这句话说到了沈方鹤的心里,假如能用武力解决的,没人愿意这般碎刀子割肉般的零受,可眼下没半点梅童与花满月的消息,如何敢轻举妄动。

“这请柬是什么意思?”

“郭南平要娶媳妇儿。”

“娶谁?”

严讌儿听过海棠说的故事,也听沈方鹤说起过练海棠讲的故事,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

“练海棠。”

“哦。”

严讌儿不语了,皱着眉垂着头,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海棠含泪的眼睛。

“明天我跟你去!”

街上渐渐的人多了,一个个悠闲地或买或卖,脸上都带着笑容。

沈方鹤突然很感慨,从侯家集到南塘,再到六合镇及青瓦坊,见过形形色色的乡民,但都没有凉溪的人活得随意。

在这里没见过有人争吵,没听过普通乡邻的叫骂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用笑容面对别人,用笑容面对生活。

是凉溪人一直是这样生活还是每个人都在伪装。沈方鹤弄不懂,近来凉溪接二连三地出了几件大事,似乎也没有翻起多大的波澜。

沈方鹤心里暗暗嘀咕,希望梅园这次的事莫要扰乱了凉溪人的平静生活,也希望这件事莫再有流血和死亡!

“噔噔”的脚步声稳健有力,一双草鞋踩得地上起了尘土。宽檐草帽遮住了脸,只隐隐看到下巴上有些胡须。

“坐。”

既然到医馆来当然是看病的,看病当然要坐下来慢慢说,望闻问切没有一项是要人站着的。

来人坐了下来,但草帽拉得更低了,沈方鹤皱起了眉头,这样是来看病的?

“我没病,”来人嗓音低沉嘶哑,像是故意让人听不出他本来的嗓音,“我来为先生送件东西。”

来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就走。

沈方鹤微笑着看着来人走到门口,低声说了一句:“老爷子慢走。”

那人身形一顿,想回头终没回头,大踏步走出了医馆。

明日午时,海棠花园。请君入瓮,小心危险!

十六个字,字迹飘逸龙飞凤舞。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给你送信?”

严讌儿问沈方鹤,沈方鹤微笑着摆弄着手中的信笺,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这人有胡子,花白的胡子。”

“是他。”严讌儿知道了来人是谁,眯着眼看着门外一副忧心忡忡。

时已近正午,日头火辣辣的,没有风,路边的杨树垂着头,似不堪着初秋的酷热。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仿佛在发泄它对这个季节的不满。

“有人来了。”

严讌儿低声嘀咕了一句,起身回了后院。沈方鹤抬头看时,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輛马车,赶车的车夫正撩起车帘扶着一个老者走下来。

谭正?

沈方鹤一皱眉头,他怎么来了?

“谭老爷子,屋里请!”

谭正没客气,进屋来大刺刺地坐下来,冷着脸问道:“海棠园有人来过吗?”

“有。”

沈方鹤没想隐瞒,他知道隐瞒也没有用,既然人家问到家了,说不定早就打听清楚了。

这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有人问你的某件事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你会不会瞒着他!

谭正对沈方鹤的回答很满意:“是不是送请柬来的?”

“对。”

“那先生明日去还是不去?”

沈方鹤哈哈一笑:“去,为何不去,同一个镇子住着,人家办喜事为何不去讨杯喜酒喝?”

谭正点头道:“理应该去,可老朽怕这喜宴有诈。”

“嗯?”沈方鹤眉头一皱,摸着下巴不解地问,“喜宴有什么诈?”

“老朽怕他们会在酒宴中下毒。”

“哦,”沈方鹤明白了谭正意思,喜酒中下毒确实是个不错的招数,谁都不会想到喜酒里会有毒,“老爷子,敝人觉得不会的,大喜的日子杀人是不吉利的,况且他海棠园主也没有杀人的理由呀!”

“嘿嘿!”谭正冷笑道:“杀人需要理由吗?焦小庄、路家庄里哪一个人是应该死的。”

“那么他们怎么会知道您老爷子是冲着海棠园里的金银去的?老爷子多虑了。”

谭正见沈方鹤这么说,摇着头站了起来,说道:“先生心地善良,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只怕到时吃了亏……”

谭正话没说完,留了半句,摇着头出了门,登上马上一溜烟走了。

“他来做什么?”

在后院听了半天的严讌儿待谭正走后方现身问道。

“打探消息。”

“有什么是值得他打探的?”

“他在探问我明天在哪里。”

严讌儿不解地道:“明天你当然在海棠园呀!”

沈方鹤用力地点点头:“对,他们正要我去海棠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