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十一章 夜遇焦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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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毒追魂针乃五种毒药淬炼而成,毒药浸入细如牛毛的针上,这毒不敢说见血封喉,也是中者难逃活命呀!”

田一亩惊道:“这毒针的跟上次的毒不同?”

沈方鹤道:“不同,上次令郎中的是丝鸢花的迷幻之毒,是让人产生惧怕,不敢再去那个地方的药。可惜令郎的毒刚解就又去了那里,所以对方就下了杀手。”

“什么人这么歹毒?”

沈方鹤笑了:“司集大人见过母狗护食?”

田一亩没想到这当口沈方鹤会问这样无聊的问题,有点不耐烦的答道:“当然见过,先生别开玩笑了。”

“这不是开玩笑,”沈方鹤正色道,“母狗尚且护食,你儿子去动属于别人的东西,你想别人能放过他吗?”

田一亩明白了沈方鹤的意思,可怎么也想不通儿子会去抢别人的食,可这食究竟是什么食?难道真如沈方鹤所说的狗食?

“先生,你看这食是件什么东西?”

“不知道,能请到狂风夺命钉和五毒追魂针的,当然是件重要的东西。”

田一亩傻了,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先生,您看小儿该怎么办?”

“弄死他!”

沈方鹤咬着牙的样子把田一亩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先……先生,我……我可……可就这一……一个儿子呀!”

沈方鹤被田一亩的样子逗笑了,拍了拍田一亩的肩膀笑着道:“司集大人误会了,敝人说的弄死他不是真的弄死令郎,而是让他假死。”

“假死?为什么?”田一亩更糊涂了。

“大人您想,那宫二姨既然为令郎下了套,若是让他发现令郎活得好好的,定会再来要挟令郎,假如他看到令郎已去世,那么一个死人对他来说再没有利用价值,什么千两万两的赌债也会风吹云散,大人您觉得呢?”

沈方鹤这番话说完,听得田一亩不住点头:“先生说得有理,可小儿活得好好的,总不能……”

“哈哈哈……”沈方鹤笑道,“司集大人怎么糊涂了,令郎就住在敝人这里,尸体可以弄个假的。”

“好,就听先生的。”

田宅。

高搭灵棚,白纸灯笼挂了一圈儿,门外摆放着纸马纸童。田家丫鬟仆人穿白带孝,哭天喊地,好一派哀伤气氛。

门外不停的有吊孝的宾客往来,纸钱飘飘洒洒飞个满空。

夜。

静寂。

喧闹了一天的上山童沉静了,街上没有了行人,唯有几家晚收的店铺还亮着灯。

南街。

老面酒馆。

八张桌子空了六张,只有两个客人坐了两张。

两个人两壶酒,就连两张桌子上的菜都一样,卤猪蹄,盐水煮花生,还有一碟豆腐干。

两个人各喝各的,都是低着头草帽盖着脸,谁都不理谁,严格地说谁都没看谁一眼。

老面倚着门坐着,眼冷冷的不知道看了两人多少遍,嘴角挂着的满是不屑。

其实也对,这么几个菜一壶酒喝上了半夜,不惹人烦才怪。

靠门口略胖的客人欠了欠身,老面心里一喜,终于要走了。没想到胖客人只欠了欠身子又坐下了。气得老面在心里把胖客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口的老面都快睡着了,胖客人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口中喃喃道:“看来是不会来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碎银子丢在了桌上,起身走出了酒馆。

说来也怪,胖客人刚走,靠墙的客人也结账走了,还给了好大一块碎银子,足足有一两多,老面高兴得把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街道很黑,街两边的店铺都熄了灯。胖客人越走越快,走得最后像是快飞起来了。

可惜如此快的身法仍没能摆脱身后尾随的人,身后那人不即不离地跟在胖客人背后六七丈远。两个人都不说话闷头疾走,转眼就走过了整条街道,再往前就是青龙河的河滩了。

“阁下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你是想还你的债。”

“阁下欠我什么债?”

“赌债。”

“我好像没跟阁下赌过?”

“可有人跟你赌过。”

“阁下替人还债的?”

“对。”

“谁?”

“田小禾。”

胖客人听得田小禾三个字,猛地转过了头,黑暗中眼睛冒出了光:“阁下是谁?为何知道这事?”

那人哈哈大笑,笑毕一把揭开了草帽:“你看我是谁?”

胖客人抬起头瞟了一眼,惊叫道:“沈郎中。”

“对,正是敝人。敝人是称呼你焦公公呢还是叫你宫二姨呢?”

胖客人冷笑着揭下了草帽,露出了一张白白嫩嫩的脸,果然正是那凉溪见过的老男人焦二宝。

焦二宝嘿嘿笑道:“沈郎中好眼力,老头子已经改扮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来。”

“嘿嘿……”沈方鹤也笑了,“怪只怪你自己,那天在田宅若不是你打开了门,敝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你焦公公还在人世。”

焦二宝也很懊悔那天的举动,咬着牙道:“想我死,嘿嘿嘿,没那么容易,我焦家二十几口人命这仇还没报呢!”

“练海棠已死,郭南平已被下了大牢,说不定已被砍了头,你还要报什么仇?再说你要报仇也该去凉溪,到这上山童报的哪门子仇?那田一亩跟你有仇?”

“没仇,”焦二宝又背转过身子,“我孤身一人在上山童总要找个帮手。”

“所以你就看上了游手好闲混迹赌场的田小禾,然后下套让他输给你一笔银子,借此要挟他为你办事?”

焦二宝叹道:“沈郎中是真聪明,做个郎中有些委屈了,事情虽跟阁下的推断有些出入,但大致是一样的。”

沈方鹤不屑的道:“多谢焦公公夸奖,敝人只是一介郎中,不想大富大贵,不像焦公公,明明有吃有喝还要筷子伸到别人碗里。”

“筷子伸到别人碗里?”焦二宝怒了,黑暗中虽看不见脸色,听口气气得不轻,“那本来就是无主之财,我焦某人为这件事坐了十几年的大牢,分一杯羹难道不应该吗?”

“于是你就带着田小禾去了那藏宝之地?”

“是。”

“那为什么田小禾中了丝鸢之毒而公公却没事?”

焦二宝阴险地笑道:“任何事都不能抢先,抢先的终究会吃苦头的。”

“所以公公从不抢先,抢先的事都让田小禾做。”

“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焦二宝有点感慨,不知是怜悯田小禾还是为失去了助手感到可惜。

沈方鹤上前一步,盯着焦二宝的眼睛道:“田小禾为公公丢了性命,公公难道不去为他送点纸钱。”

“送纸钱?”焦二宝阴测测地笑道,“阁下是想我去送死吧。”

“哈哈,”沈方鹤又迈了一步,“假如要留下公公何必在田宅,眼下只怕公公就难脱身。”

“阁下想留住我。”

“想!”

焦二宝不屑地道:“只怕阁下难遂所愿,老头子跟人已约定,子时前不回住所,上山童霁家明日就会办大丧。”

沈方鹤愣了,迈出的腿停在了半空,呆呆地看着焦二宝从身边走过,消失在夜幕中。

“先生,晚辈觉得这焦二宝是故意这样说的,他在骗先生。”

医馆里,没有亮灯,徐离摸黑为沈方鹤倒满了茶。

“嗯。”

沈方鹤只“嗯”了一个字,满嘴苦涩,他何尝不知焦二宝在撒谎,可是他不敢赌。

这些年也赌过几次,但每次赌的都是自己的命,可这次是别人的命,况且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是朋友的父亲,是一个年近古稀德高望重的老学究。

徐离懂得沈方鹤的心,也是暗暗叹息,这就是好人与坏人的区别,一个正直的人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思前想后,往往会被一些伦理道德束缚住了手脚,不敢前行。

而坏人则不同,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利益大,为了金钱为了私欲甚至可以不要亲爹的人,试问正直的人怎么与他比。

心软永远是正直人的软肋,也是被恶人利用的最多的东西。

“先生你说这焦二宝会躲在什么地方?”

“说不清,但我觉得他总跟赌坊有点瓜葛。”

徐离说道:“要不明日晚辈去赌坊看看?”

“不必,你老实呆在医馆里,免得姓楚的起疑心。还有就是要看好田小禾,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徐离点头道:“放心先生,他的毒已解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几日就可以回家了。”

“不,”黑暗中沈方鹤摇摇头,“不能让他走,至少在他没出殡以前不能让他回家。”

徐离奇道:“焦二宝不是认为田小禾已死了吗?为什么还要……”

沈方鹤摆手止住了徐离的话:“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这背后必定还有人在操纵。”

“哦,”徐离不懂这里面有什么勾当,也不多问,“先生该歇着了,天已很晚了,我这就给先生打水洗脚。”

“不用了,”沈方鹤听着远处的鸡啼,无力道,“天快亮了,我打坐一会儿就行。天亮后我从后门出去,我不回来不许开门。”

徐离答应一声回了屋,远处的鸡啼越来越响,引得镇上的鸡也跟着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