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二十七章 天地人鹅人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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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掌柜。”

沈方鹤怒喝一声冲了过去,那人还没来及再换暗器,已被一指穿透了脑袋,瞪着眼睛摔在了一边。

“你为什么要为我挡暗器?”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楚夜来脸色越来越白,像是血快流干了。

“你帮我倒也罢了,为什么要拿命来救我?是因为霁又春吗?”沈方鹤虎目含泪,他知道全身上下中了几十枚夺命钉,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不是,”楚夜来的声音越来越弱,低到快听不到了,“是因为楚……楚中……中原……楚中原是……是我堂兄。”

沈方鹤想起了楚中原也是为自己而死的,看看怀中已没了呼吸的楚夜来,眼睛渐渐模糊一片。

“唉!我还是来晚了。”

听到说话声沈方鹤才意识到有人到了身前,抬头看霁又春已站在了面前。

“先生快走,”霁又春一把接过楚夜来的尸体,用力地推着沈方鹤,“快走,这里交给我了,若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沈方鹤也怕给霁又春惹来麻烦,含泪从楚夜来身上摸出一物,背上药箱飞奔而去。

医馆还亮着灯,显然严讌儿在等他回来。

等到沈方鹤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严讌儿眼睛一下子直了,这东西她太熟了。

“骨牌?”

“对,骨牌。”

抚摩得锃光瓦亮的骨牌,牌上的红点像血染的一样红。

“一对人牌,天地人鹅,骨牌中它排第三。”

沈方鹤摇头道:“不,它排第一,无论天还是地都无法跟人比,因为人是有感情的!”

严讌儿觉得沈方鹤今晚有点不对劲,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他衣衫上的血。

“你受伤了?”

“没有。”

“那这血是……”

“血是楚夜来的,骨牌也是楚夜来的。”

“你杀了他?”

沈方鹤难过了起来,趴到桌上双手抱住了头,嘶哑着嗓子道:“如果是我杀了他就好了,可惜不是,假如他像那天在青龙洼一样对我,说不定我会杀了他,可他不该……他不该对我好的!”

严讌儿明白了,至少她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再问,也没有劝。

有时候别人难过的时候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了,劝不是最好的方法,有些痛只能让当事人自己慢慢消化,劝只能让他更伤心。

夜已深了,两人都没去睡,守着孤灯想着心事。

天亮后就是九月十七,距离十八只有一天了。不管九月十八会发生什么事,都将是为楚夜来报仇的时刻。

九月十七。

阴。

晨时。

北风抽打着长街,紫阳街上的行人纷纷掩面奔走。

天要下雨还是下雪,没人知道,只知道今年的天气反常了一些。

医馆没有开门,门口挂上了“郎中出诊,午后回”的牌子。

沈方鹤去了哪里?

田宅。

田宅的大门开着,没看到门口没有人,沈、严二人并肩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乱,各种的刀枪剑戟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一地,看样子这里曾发生过打斗。

严讌儿的心提了起来,一个箭步窜进了正堂,沈方鹤怕她遇伏紧跟其后。

正堂也没人,桌子椅子东倒西歪。

“怎么了这是?”严讌儿扭头问沈方鹤。

“别急。”沈方鹤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了正堂。

“他们怎么不在这里了,玉儿去了哪里?”

严讌儿很担心纳兰碎玉,刚出田宅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方鹤回答道:“放心,他还活着,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他为什么要换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好?”

“没有,”沈方鹤答道,“可地方再好也是人家的,人家不让他住他只能换地方了。”

“田家不是没人了吗?谁会不让他住?”

“官府。”

这回答简单明了,也合情合理。田家虽是空的,可里面曾出过命案,照理说应该被封的。

命案没结又怎能让一群乞丐住在这里。

严讌儿还是不放心,追问道:“你确定是这样?”

沈方鹤无奈地道:“是与不是咱去问问霁又春,作为县衙的捕头他肯定会知道的。”

霁又春不在。

书院里没有他,霁学究的家中也没有他。这人怎么又消失了?难道昨夜的事还没收拾干净?

纳兰碎玉去了哪里?

回来的时候去过街上,也没看到那化身为鞋匠的韩统领。

严讌儿如坐针毡,皱着眉头在医馆中走来走去。

巳时。

徐离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早上有人看到一群捕快从田宅押走了许多乞丐。

严讌儿忙问道:“可有那个双腿残疾的乞丐。”

徐离摇头道:“没有,听到这消息我就想到了纳兰公子,仔细打听了,押走的那批人中没有残疾的。”

既然没有残疾的乞丐就没有纳兰碎玉,严讌儿紧攥着的心稍稍放开了一些。可没多久又皱起了眉头:“那这玉儿是去了哪里呢?”

沈方鹤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严讌儿对纳兰碎玉的爱胜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到了严讌儿的女儿龙媛儿,沈方鹤又想到了龙啸风、柳舒眉,在凉溪时梅童假结自己的名义请来了柳舒眉指认练海棠,柳舒眉能来就是对自己的认可。

人啊!活着还是要行的正走的端,这样才会有肯帮忙的朋友。

想到朋友,昨夜楚夜来的惨死又涌上了心头,也不知霁又春把他葬在了哪里?什么时候带上一壶酒再与他喝上一杯。

沈方鹤正在想霁又春,霁又春就来了。

霁又春不是来找沈方鹤的,带着一队捕快径直冲进了老扁布行,没过多大一会儿就从布行里押出了掌柜的老扁。

“这是怎么了?”

“老扁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官差给逮了?”

“大娘,你快看呀,那个白脸的,对,就是那个,那就是霁学究的儿子。”

街上乱成了一团,霁又春带着人押着老扁走过了医馆,连头都没扭,更不要说跟谁说上一句话。

严讌儿想冲出去问纳兰碎玉的事,被沈方鹤一把拉住死死的没有放手。

“你拉我作啥?”

待到霁又春等人走远了,街上的人也散去后,严讌儿生气地责问沈方鹤。

沈方鹤也不生气,微笑道:“你太心急了,没看到霁又春不想当众认咱们,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等……”

严讌儿念着这句话从巳时一直等到了酉时,果然等到了人来。

霁又春。

严讌儿苦苦盼望的霁又春终于来了,没穿他那捕头的官服,一身黑色的衣衫,连头上戴的斗笠都是黑色的,像是要跟门外的黑夜混为一体,不取下斗笠谁也认不出是他。

“霁捕头。”

“先生,严姑娘。”霁又春冲两人抱拳施礼,脸上的笑像春风一样,让人看了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没等霁又春坐下,严讌儿迫不及待地问道:“霁公子,今早你是不是在田宅带走了一群乞丐。”

霁又春答道:“是啊,不过他们可不是乞丐……”

严讌儿心急,不等霁又春说完又抢着道:“我可不管他们是不是乞丐,我就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瘫痪的乞丐?”

“没有,”霁又春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二十几个人全都是腿好脚好,没有一个瘸子。”

严讌儿放心了,也更迷茫了,转过脸嘀咕道:“他这是去哪儿了?”

见霁又春被严讌儿弄得有点懵,沈方鹤忙岔开了话题:“霁公子请坐,离儿,酒菜端上来。”

徐离答应一声,几从后厨端出了准备了半天的酒菜,有碟有碗地摆了一桌子,还有两大壶煮得很烫的酒。

“喝酒。”

沈方鹤对霁又春端起了酒杯,心里又想起了在凉溪与他饮酒的趣事,那时候逢酒必醉的霁又春常常狼狈不堪,甚至被酒馆的掌柜打破了脑袋。

虽然大多时候是霁又春装出来的,但想起来仍让人忍俊不禁。

但好酒的霁又春今晚却不愿意喝,甚至连酒杯都不愿碰一下。

“抱歉,先生,今晚又春不能陪你喝酒,今晚又春想跟先生说些事。”

酒不喝虽然有点遗憾,但事还是要听的,有时候有些事远比喝酒重要。

“先生可知道又春早上押去的乞丐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他们全部是强盗。”

严讌儿没想到,沈方鹤也没想到,按两人的推断这伙乞丐应该是韩统领及他从京城带来的官兵,怎么又成了强盗了。

“这伙人白天装作乞丐四处游**,明是乞讨暗里却是踩点的,发现那家有钱晚上就潜入人家家中偷盗强抢,若有人敢反抗就杀……”

霁又春说着做了个砍头的姿势,听得沈、严二人面面相觑。

“这帮人从青瓦坊一路抢到了上山童,时而躲入山中,时而化为乞丐,让人无从下手,不瞒先生,从凉溪回来后又春就着手查办此案,只到今日才抓住了他们。”

沈方鹤问道:“不知捕头可曾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有,他们的领头的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不知又躲到了什么地方。”

酒喝的没味了,严讌儿放下酒杯呆呆地想:他们的领头人会是玉儿吗?若是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