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三十章 妖邪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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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上刚驾崩就不见了你这位后宫总管太监,当时咱还暗暗高兴,以为你不在了总管的位子就是咱的了,谁知却是空欢喜一场。”

焦二宝说着叹了口气,语气甚是沮丧:“四皇子没登基多久就找了个借口把咱下了大狱,在狱中咱碰到了朝中的一位大官,此人姓厉,原本也是四皇子的羽翼,不知为何也被关入了牢中。

“没过多久,姓厉的得到了皇上要赐死他的消息,伤心之下就把他参与的杀皇案与藏金案都告诉了咱,哈哈哈……”

焦二宝说着仰天大笑,笑毕又接着道:“知道了这件事后咱自咐必死,杀皇案虽说咱并不知情,但确实做了帮凶。从那以后咱就每日在牢中等死,可能咱毕竟没在那件事的密谋者之中,也可能是他们把咱忘了,这一等十多年过去了咱却没死,反而是当了皇帝的四皇子死了,更妙的是老天又把他派到了咱的身边。”

焦二宝口中的“他”指的是纳兰碎玉,纳兰碎玉就是从焦二宝口中知道的傅年森等人的行踪,才有的青瓦坊暗访、青竹桥逼死薛夫人等人的事。

“你鲁公公在四皇子得手后就带着那一干举子与石护卫一起押着金银珠宝出了京城,到了青瓦坊,你们把金银珠宝藏在青瓦坊与花积山之间的山谷中,对不对?”

竹仙人、傅年森等人沉默不语,看表情这焦二宝所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鲁公公你躲到了青竹观里靠点小聪明糊弄那些山野村夫,都把你当成了神仙。傅年森成了算命的瞎子,董元当上了青竹帮的帮主;石护卫变成了铁匠……”

焦二宝说着咳嗦了一声,又接着道:“花积山这边,开赌坊的吕瘸子,开布行的老扁,还有楚夜来,这些人明着是生意人,暗里都是保护那宝藏的。”

听焦二宝说到这里,沈方鹤在心里数算了一下,老高、杨瘸子、郝老蔫、药无常、陈瘦子还有生死未卜的梁担麦,青瓦坊已折了六人。

而花积山呢?

吕瘸子死了,老扁被霁又春抓了,楚夜来也死了。花积山这一拨人到此时已是死伤殆尽。

让沈方鹤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花积山这边只有楚夜来、吕瘸子、老扁三个人,而青瓦坊却有十数人,难道说楚夜来等人强过傅年森、梁担麦?

老底儿被人揭了,竹仙人一伙人想不承认也说不过去了。傅年森看看身边的石铁匠与锔匠刘,苦笑道:“上次在青瓦坊咱们逃过一劫,看来今日要丧命于此了,够了,真够了!”

“够了,我也够了。”

石铁匠与锔匠刘也跟着傅年森喊够了,弄得严讌儿一头雾水,低声问沈方鹤:“他们说什么够了?”

沈方鹤低声答道:“活够了!”

活够了?

这是经历过多少磨难才有勇气说出的话呀!

石雁山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铁鞭“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难过地道:“枉我石某英雄一生,却卷入了这个漩涡里,这么多年石某日夜煎熬,想到那件事石某愧对先皇,愧对朝廷,更对不起石某自己的家人,今天石某自己做个了断,是我兄弟就别来拦我!”

石雁山最后这句话是对傅年森和锔匠刘说的,说完之后猛地从身上拔出一把短刀,闪电般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血。

血喷出老远。

傅年森没动,锔匠刘也没动,任由石雁山高大的身子摔在了地上。

焦二宝脸上的冷笑不见了,纳兰碎玉也为石雁山的刚烈动了容,身后的那群黑衣人更是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到我了,二哥等等我!”

锔匠刘猛地跃起了两三丈高,头下脚上地冲了下来,“噗”地一声鲜血四溅。锔匠刘落下的身子刚好与石雁山并成了一排。

傅年森眼见着两位亲如手足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眼眶里的泪水已涨满了堤坝,只怕再多增一滴都会满溢出来。

“老石哥走了,老刘哥也走了,该到我了,”傅年森很伤感,脸仰起生怕眼泪会掉下来,“本来生与死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可今天有个人没来让傅某觉得很是遗憾。”

焦二宝问道:“你想见谁?”

“沈郎中。”

此语一出,屋里屋外的人都很是奇怪,没想到死到临头的傅年森最想见的人竟然沈方鹤。

“我来了。”

柴房的门一开,沈方鹤大踏步走了出来。

院里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柴房里会藏有人。

纳兰碎玉更是眼睛直了,直愣愣地望着沈方鹤身后的严讌儿。

沈方鹤径直走到了傅年森面前,说道:“我来了,先生有话就说吧。”

“好、好、好!”傅年森拍手道,“郎中果然来了,傅某弄不明白为什么那里有事就有你沈郎中,难道你沈郎中就是个扫把星?”

“唉!”

沈方鹤叹息一声,人总是这样的,总是只能看到别人的错看不到自己的。

“假如你傅先生不在花积山谷丝鸢花,敝人又怎会被人请来。”

傅年森这才明白了沈方鹤为什么会来花积山,村民中了毒整日吵着有鬼,如何能不请郎中,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找郎中竟然找到了沈方鹤。

傅年森面如死灰地喃喃地说道:“都是报应啊,都是报应……”

话音还在院子里萦绕,人已倒下了,胸口上的短刀齐柄而入。

五人已死了三个,竹仙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前的形势就是这样,自尽是死拼也是死,逃已是不可能了。

“焦二宝,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嘿嘿嘿……”焦二宝笑道:“杀了你咱就再回后宫,做咱的后宫总管。”

“是吗?只怕你不能如愿了。”说这话的人是云双鼎,云双鼎话音一落,长身纵起,冲着焦二宝劈面一抓。

五指带风,抓如铁钩。可惜连焦二宝一根汗毛都没碰到,焦二宝侧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击,冲身后的黑衣人一挥手。

箭。

弓弩箭。

乱箭齐发,眨眼就将云双鼎与竹仙人射成了刺猬。

“爹!”

门口绿影一闪,云浮出现在门前,正好不偏不倚地看到了云双鼎倒下的瞬间。

云浮扑到了云双鼎面前,没等哭出声来,身子一软却倒在了地上。

出手的是沈方鹤,沈方鹤弯腰抱起了云浮交给了严讌儿,叮嘱道:“看好她。”

严讌儿一声不响地接过云浮退到了一边,看得纳兰碎玉一腔怒火,不知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姨娘何时变得这般听话了。

“焦公公,”沈方鹤拱手道,“今日焦公公真威风,杀起人来真是眼都不眨。”

焦二宝嘿嘿笑道:“这等人最好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免得留下后患。”

沈方鹤听到这话生气了,质问道:“若是有人将公公家里人赶尽杀绝,不知公公会怎么想?”

“哈哈哈……”焦二宝仰天大笑,“咱家不是已被人家赶尽杀绝了吗,一把火二十九人一个都没剩。”

沈方鹤心中一动,想起了在凉溪霁又春说过的话,问道:“你兄弟焦大宝家明明只有二十八人,公公你逃出了火海,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焦二宝狞笑道:“咱不说恐怕先生一辈子都想不到,那是咱兄弟隔壁的邻居,起火当晚他正好经过,被我一把抓住扔进了院内。”

沈方鹤疑惑道:“如此说来,公公在初起火时就已知道了,为何不去救人?”

“咱为什么要去救人?”

“因为他们是你的哥嫂和亲人。”

“亲人?”焦二宝又是一阵大笑,“咱就是要他们死!什么亲哥哥,当年咱家很穷,一家人没法生活,咱爹就想着把两个儿子中的一个送去宫中做小太监,按理说是不是该由哥哥去,可他偏让咱去……”

焦二宝说到这里咬紧了牙:“……这些年他仗着咱的权势吃香喝辣,娶妻纳妾活得好不快活,可知道咱过的什么日子……”

沈方鹤沉默了,这一霎那毛骨悚然,焦二宝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阴狠毒辣得让人心寒。

“沈郎中,看在你救过咱的命,你可以走,那女人给我留……”

焦二宝话没说完,只觉后背一疼,接着就看到了胸前伸出了一截刀锋。

“你……你……你……”

“哈哈哈……”纳兰碎玉笑道,“焦二宝,当年在牢中你借我口传信,想救出自己,却不肯把事情的全部隐情都跟我说,今天事情了了,这功劳就由我代你领吧!”

变化又起,沈方鹤、严讌儿看得目瞪口呆。

“玉儿,你怎么样了?”

纳兰碎玉一抬手止住了走向自己的严讌儿:“姨娘,假如你今天是一个人见玉儿,玉儿欢迎姨娘,跟他一起,请恕玉儿不认识你。”

严讌儿又向前走了一步:“玉儿,他是姨娘的男人,也就是你的……”

“住口!”纳兰碎玉一声怒喝,“别说了,他不配跟我扯上亲戚,眼下我要回京面圣加官进爵,做我的……”

纳兰碎玉一句:做我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说完,门口有人接道:“做你的牢吧!”

沈方鹤扭头一看,长身玉立的霁又春正立在门口,门外一群官兵打扮的人正弯弓搭箭对准了院内。

医馆。

徐离背上行囊对沈方鹤抱拳道:“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沈方鹤笑道:“江湖路长,总有相见之日的,若是去京城见了你爹,代我问声好,若无处可去,可到侯家集找我。”

“好!”

徐离走了,陈芙蓉走了,云浮也走了,属于江湖的人注定要去漂泊。

严讌儿也在收拾行囊,明日就要与沈方鹤离开这里,想到走严讌儿还有些不舍:“玉儿怎么办啊?霁又春会怎么处置他?”

“聚众打家劫舍,这罪过是谁也保不住的,”沈方鹤安慰严讌儿,“让他在牢中自省吧,别再出来害人了。”

严讌儿“嗯”了一声,看看外面阴沉的天空,前路也许还有风雨,但路还是要走的。

《鬼舞花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