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十六章 棺材里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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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老房的尸骨已经下葬,哪里还在酒肆中。”

龚太平说这话时眼神闪闪烁烁,一直在回避沈方鹤的目光。

沈方鹤步步紧逼:“那酒肆后厨隔墙里的尸体是谁的?”

龚太平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一下滑到了地上,脸色灰败如土,眼皮垂着没了精神。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有我!”门外有人说话,接着门呼啦一开,金如意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

“对,”金如意走进来坐在沈方鹤旁边,看着瘫倒在地的龚太平满眼鄙夷,“龚司集,起来吧,地上凉。”

龚太平慌忙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又坐在了椅子上,冷着脸问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别的不知道,只知道我叔叔本来已经下葬了,为何尸身仍在屋里?”

“你看到了?”

“看到了。”

“你没问小六子?”

“问了,他说是你的主意。”

龚太平没否认:“所以你又去了老房酒肆,发现了后厨隔墙的秘密?”

“对。”

“你这是要干什么?”龚太平说着捂住头趴在了桌子上,样子很是痛苦,“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的?”

金如意不明白:“我怎么害你了,你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龚太平不说话,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沈方鹤叹道:“还是敝人替司集大人说吧,棺材里没装尸体,是因为棺材里装了银子。”

龚太平身子一震,抬起头暼了沈方鹤一眼,眼中满是惊讶。

沈方鹤接着说:“你怕尸体换作银子重量不一样,就多安排了抬棺人,假说是冰雪路滑,其实都是掩人耳目。”

“还有呢?”龚太平咬紧了牙。

“还有你怕对手看破了你的伎俩,暗中在送葬的人群中混入了许多暗藏刀剑的高手。很可惜呀!”

说到这里沈方鹤感慨万千:“你龚司集安排的虽好,对方却没有动静,包括你以陪墓为名,防止对手掘墓取金,都只是白忙一场,对方意不在金银,而是想要那些人的命!”

沈方鹤这一番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惊雷,狠狠地砸在龚太平的脑壳上。

龚太平醒了,意识到开头自己的做法是有些可笑,对手一直都是在暗中偷袭,怎么可能去大张旗鼓地挖地掘金!

更让龚太平震惊的是沈方鹤的最后一句话:对方意不在金银,而是想要那些人的命。

接下来会要谁的命?

沈方鹤微笑道:“其实司集大人不必担心的,那人又不想要你的命,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要我的命?”

“因为他塞在金老贵手里的那张纸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对,是没有我的名字,”龚太平的样子像是要哭,“可这件事我又不能不管。”

“对,因为那张纸上有你岳父姚三春的名字。”

姚三春是龚太平的岳父,岳父的事自然是女婿要管的。

金如意说道:“你是不是该说说这件事的起因,到底你们招惹了谁?人家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些人杀之才罢休?”

“还能有谁?”龚太平哭丧着脸,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那姑父家。”

果然是董家!

金如意看看沈方鹤,沈方鹤也看看金如意,两人的猜测已被龚太平的话证实,只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曲折。

“其实那件事之前我还没到河东,有好些事我也只是听说。他们说这以前丁集与龙门街上的大半店铺都是董家的,董家在河东可以说是富甲一方。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年董家犯了众怒,以我岳父为首的丁集与龙门的有头有脸的人聚在了一起,商量出了一个把董家赶出河东的主意。”

金如意听龚太平说起姚三春等人密谋对付董家,恨得牙根痒痒:“是不是我叔叔也参加了?”

龚太平鄙夷地道:“这还用说,财帛动人心,金老贵又是贪婪之人,有钱分他哪里还会认这么一个堂妹、堂妹夫。”

“我的客栈是不是窃取董家的?”

“对,”龚太平供认不讳,“还有我这医馆的房屋,老房的酒肆……”

龚太平说到这里停住了,沈方鹤冷笑道:“怕不只这几间吧?那名单上可是有一大串名字,我可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

“先生好记忆,看一遍就能记下来。”

“司集大人忘了敝人是做哪行的了,从小就背汤头歌,记忆若不好还不要吃师父的板子。”

龚太平难为道:“不是在下包庇任何人,只是此事牵扯太大,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老了,有的人死了,非要把他们都挖出来不成。”

沈方鹤没说话,是非曲直在心中,可没弄清原委是不能妄言的,到底董家是如何犯了众怒的,被别人占了家产是不是要他赎罪?没弄清孰是孰非这样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沈方鹤不说,金如意可不行,指着龚太平道:“姓龚的,你也是官府任命的司集,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一句牵扯过大就能掩盖他们的罪恶吗?我姑姑与表妹就该死吗?”

龚太平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切道:“金如意,你这话可不对了,那些人虽贪了董家的财,却没杀过董家的任何一个人,无凭无据你可不能乱说。”

“那我姑姑与表妹去了哪里?屋里的那滩血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河东出了老虎?”

“那我怎么知道?官府都查不出来的事儿,我一个司集又能怎样?”

龚太平说得也甚有理,可他说那些人没杀害过董家的母女又有谁能证明呢?

金如意气愤难平,指着龚太平说:“你就该把那件事报于官府,让官府来审查此案。”

龚太平苦着脸道:“按规矩是该这样的,可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在下做不到。”

金如意闻言正想讽刺他几句,猛地窗外传来一声冷笑,笑声尖锐刺耳,听得人从耳朵一直寒到心底。

“谁?”

没人回应,沈方鹤冲过去拉开门,只见外面空****的,别说门外,连整条街都没半条人影。

“这是谁?为什么要偷听咱们说话?”

金如意不知是问龚太平还是在问沈方鹤,可是两人都没回答,也许他们也不知道是谁?

金如意不寒而栗:“是不是客栈那人?”

“不是,”沈方鹤摇摇头,“是个女子的声音。”

龚太平脸色变得苍白的厉害,捂着头说道:“头疼,我还是走了,回去躺会儿。”

龚太平走了,金如意问沈方鹤:“先生可听出那声音是谁?”

沈方鹤答道:“听出来又怎样,事情与你我无关,咱还是蒙头睡觉的好。”

说睡就睡,沈方鹤送走金如意,回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天黑。

晚饭时,薛尽欢叫醒了沈方鹤,酒菜摆上桌等了好久沈方鹤才慢腾腾地出来,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样子显得疲惫不堪。

薛尽欢担心地问道:“先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累。”

一个字解释了不是病了,一个字又说出了原因,累分两种,身体劳累与心里劳累,这些天来回地奔忙,身体与心里都有累的可能。

“哦。”

薛尽欢不说话了,默默地为沈方鹤倒上了酒。

沈方鹤见薛尽欢眼神闪闪烁烁,像是有话想说,问道:“尽欢,有什么事吗?”

“没……没……”

“有话就说。”

被沈方鹤一吼,薛尽欢慌了,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来。

宣纸,上面一行蝇头小字,字迹很秀气,一看就是女子所写。

“今晚三更,请先生至董宅一聚。”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客套,没有落款,也没有说什么事。

“谁送来的?”

“没看到人,信就放在后院厢房的门口。”

“哦,”沈方鹤面无表情地端起了酒,“吃完饭你们早点睡,我去看看。”

薛尽欢道:“先生,还是晚辈与你一起去吧,晚辈的伤也好了。”

沈方鹤笑道:“不用,又不是去打架,去那边多人干什么?”

燕舞插道:“先生,这些天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龙门燕家跟他们肯定没有同流合污,要是那样的话我爹娘也不会把我送于梁帮主。”

燕舞的话是有些道理,可燕家若没参与董家的事,为什么这次也被灭了门?

“没事,”沈方鹤安慰燕舞,“事情总会弄明白的,也许燕家只是出了别的事,跟董家的事不一定有关系,不必太担心。”

吹了一天的风停了,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关门,户户点灯,谁都想围着锅门吃些热乎的饭菜,可谁又知漂泊在外的人那颗动**不安的心。

沈方鹤想起了如意客栈的那个人,不由得暗暗为金如意担心,守着这样一个狼一样的人随时都有丢掉小命的可能。

也许不会,希望不会!金如意与董家必定有亲戚,再说客栈是从金老贵手里买来的,金老贵死了,恩怨也算了了,谁会难为一个与其无关的人。

夜深了,雪也渐大了,拉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从外面一直冷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