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是平淡地过了许多。
外头的树叶落得干净了,残风卷叶的声音鲜少听到了。
这天甄苓突然想起,好像快要到了七七四十九天。
那么意味着自己伺候江习风的日子也马上要到头了。
“多少天了?”
江习风微微侧头,“不知道,我也没细数。”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今天是第四十五天了,这些天,自己是如何掰着手指头过的,诚惶诚恐地等着第四十九天的到来。
“啧……无妨,等你什么时候能看见了,便是到了时候了。”
他微微低了下头,右手仍然放在了茶几上,摸着那两道指甲印。
自己这些天更是时时刻刻不敢忘了甄苓那日跟自己说的。
什么债与债主……
那句话的每个字都深深揪着他的心,似乎快要攥出血了。
这时一只信鸽在窗外扑扇了两下翅膀。
已有将近两个月没有接过京书的二人,对这拍打空气的声音有些生疏了。
“什么东西?”
甄苓也反应过来,打开了窗,让信鸽落在窗台上,解下足环,原以为会是京书什么的,结果却是一封信。
不过,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温缎夏她们都以为自己死了,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江习风和他的掌门,再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回来了。
白掌门没事给她写什么信,江习风更是不用说了,每日都呆在自己身边,更何况眼睛还看不见。
甄苓打开了那层薄薄的宣纸。
字迹稍有写潦草,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读书人的字。
在信的右下角找到了署名——秦易。
呦,原来这小子竟认得几个字。
细看了一下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问下安好什么的,估计他这段时日也忙,支不开身,所以才寄来一封信。
甄苓这面还在想是回还是不回,又该怎么回。
“什么东西?”
“没什么。”
忽然想起厨房里还烧着水,甄苓将那封信折了两折,便塞进了袖子里,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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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小宅。
绯画这日来给孟盼丹带点东西。
“师兄听说了吗,上次的兵变里,好像有个祁月派的人掺合进去,结果被斩了。”
孟盼丹迟疑地看了绯画一眼,“你这又是在哪里听说的?”
绯画往前凑了凑,“我那日正好路过那儿,碰上他们宣布被斩人的身份,结果你猜我听到了谁?”
尽管孟盼丹表面上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他既允许绯画继续说下去了,那便代表他也好奇。
“谁?”
“虞惜瑶。”
孟盼丹原以为会是哪个无名小卒,结果消息竟然这样震惊。
“不可能,前几日我还听说她赖在江习风的府里不肯走。”
绯画来了神,“我绝对不可能听错,那个名字我听的真真切切。更何况虞惜瑶勾结朝中重臣这种事也是流言四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肯定是跟魏府多多少少沾点边。”
“那你这几日找个机会,去十里书阁一趟,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对哦……”绯画才坐了回去,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师兄,听说这几日,祁月派的江大公子受了伤呢,这不,好几日都没见他出来了。”
“你若是这么说,那我没见到他,好像也有些时日了。”
这面把绯画打发走了,然而孟盼丹自己却有些迟疑。
掂了掂前后的事情,好像能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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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着冰棺的地下室。
孟盼丹的脚步穿过前廊,踏在木板上十分沉闷。
地窖的暗门被他掀开,吱吱呀呀的声响,底下的阴森恐怖顺着冷气都窜了出来。
冷气幽幽伴着冰霜蔓延整个地窖,之间中间的那口冰棺材微微发出幽蓝的光。
他提着一盏灯,慢慢走进了地窖。
脸上映着蓝色的幽光,视线穿过雾气向里面寻去。
刹那间,他泯然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棺材里是空的。
“我说江习风为什么会无故受伤,还两个月未曾痊愈,想来,是伤了元魂了。”
将他所想象的串连在一起。
“我就知道,虞惜瑶怎么可能会有本事赖在他那儿不走……”
他走出了地窖,将暗门掩上,可是冷气仍然萦绕在身旁。
“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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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气氛有些诡异。
甄苓再次推门进来时,已是日照当头,晌午时分。
她进来便开始换衣服,想着江习风看不见,还忌讳什么。
在她身后的江习风,看见了便当做没看见。
可,若想要无视这么个场景,着实有些难。
“咳……你要干什么去?”
甄苓穿上衣服的手慢了一下,“出面见个朋友。”
秦易的身影一下子浮现在江习风的脑海里,原本他半开的嘴却不知为何地合上了。
最后落了一句:“早点回来。”
“嗯。”
忽闻有人在敲门。
“这个时候能是谁?”
她也没多想,等到开了门,门后的人真正是让她吓了一跳。
孟盼丹一袭素衣站在门前,笑容含黛,却觉得深邃的眸子里有那么一股不可言状的尖锐。
反而,甄苓的笑容僵住了。
“听闻江兄抱恙,孟某特地前来探望。”
现在即便心里再慌,也要镇定下来,装好虞惜瑶的样子,才不被他发现。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标志的笑容挂起来,挺起了肩,努力做出那副娇柔可人的姿态来。
“原来是孟大哥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快进来。”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周到待客,而内心却在翻箱倒柜地找虞惜瑶生前对待孟盼丹的态度如何。
“习风他在里头呢。”
孟盼丹冲她微微一点头,抬起的瞬间,视线仍然死盯着她,凛冽又深邃。
尽管江习风坐在里面,可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却了如指掌。
“习风这两日偶染眼疾,难免待客不周,还请孟兄不要放在心上。”
虽是致歉,可话里话外丝毫没有歉意。
“怎会,你我都是旧相识了。”
旧相识?也只能算相识了这么些年,没少对着干。
“怎么如此不小心,眼疾定要好好安养,否则如若落下来症结,可就麻烦了。”
孟盼丹这面一知道了江习风看不见,另一面他的眼神便尖锐到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