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啊……你我从小便不在一起长大,我虽知道有你这么姐姐,可我从来没有奢求过半分,想要在这尘世万千里与你重新相认。”
她闭上了眼,脑中浮现的,是第一天,在千灯会上,自己被一个下人叫进了茶楼里的怜梦轩里。
那一瞥,定了千年。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端坐在怜梦轩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女子。
那是此生未曾有过的熟悉。
“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吗,可我万万没想到,我进入江湖里后,那些个坎,都是你给我设下的。”
她眼中划过些许恨意,此时她想到的是缪姨,当自己得知了缪姨被绑架时的崩溃。
还有在自己已经决定了将要离开江湖时的那种万般割舍与无奈。
更别提,看到缪姨被割下了头,还被送到了自己手中的绝望,便是心如死灰。
那一刻,自己真的是恨透了虞惜瑶。
那几天几乎无时不再想,为什么自己会有个这样不堪的姐姐。
“可是你知道吗,姐姐,对于江习风,我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早在一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定好了,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她想起了,当自己知道了自己只是江习风的一份京书时,她抱着枕头哭了整整一夜。
可是当她想到了如若江习风没能完成自己这个京书时,面临的处境将会是什么,她又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
“从头到尾 我哪一个举动不是爱惨了他?我当时与你有何不同?都是痴心的人罢了……”
天祭那日,自己在垂死挣扎后原本看到了一丝希望,最后逃出生天的机会,却被他的到来给浇灭了。
“也许,当他将魂毒放入我体内时,我的心情,与你看到他跟我在一起时的心情时候一样的吧?”
如果可以,那时的她甚至都听得到心碎的声音。
“你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白微手里的一颗棋子吧?
你去勾结魏法墨,他没授意却也不制止。
你失败,他连过问都没有,更没有设计要救你出来。
你死后,他直接找我做接班人。
你在出生被抱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未来,你只是一步险棋,成功了,从此东厂是他的天下,你失败了,无妨,因为还有我替你走完接下来的路。
白微,厉害啊……
他连冰棺都算到了,还算到了我师父,甚至连他自己最得意的徒弟都算进去了。
要知道这其中要是有一步差错,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可都毁了。
你说他哪里来的自信?”
她直到此刻还未曾掉下半滴眼泪。
“……哪像现在啊……”
前面小声说了半句,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倏地,泪花掉进了自己给她准备的纸钱上。
“你最后能呆在父亲身边,算我最后一点做姐妹的情分。若有来世,你我定不要再投到一户人家里当女儿。”
她抹了下眼泪。
“如果能永不相见那是最好。”
在最后,她含泪烧了自己给虞惜瑶备下的一些纸元宝。
笑中带泪,泪中含笑。
笑自己曾经瞎了眼,哭自己曾经失去过的人。
“如果可以,你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好好地再一个人家里落地,好好长大,千万别再挑寅年卯月出生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知道眼中未落下的泪干涸,才站起了身。
旁边的便是自己父亲的墓,“甄氏三世长子甄灵裘。”
看到这墓碑,忽然一股激**涌上心头。
她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之前因为这些琐事,一直都忘了向别人询问。
还记得自己初涉江湖时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将父亲的死因调查个清楚。
若是被杀害的,那定要报了仇那才解气,也算是了了自己多年来的心愿。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在虞惜瑶坟前一塌糊涂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虞惜瑶和父亲的碑。
破晓拂人意,明月照花台。
她出去了。
江习风一直在外面等着,想必也有些百无聊赖。
见甄苓红着眼圈出来,大概也知道了她为何而哭,轻轻抚慰了几句。
“因为虞惜瑶?”
甄苓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令尊大人?”
甄苓仍然是摇了摇头。
江习风很是不解了,看着眼睛红肿的甄苓,自己竟然不知道她为何而伤心。
“行了……别伤心了。”
他刚想要去替她擦下眼泪,可却被甄苓自己手快地擦干了。
江习风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甄苓就全当做没看见,转身跨上了马。
“走吧。”
她的身姿倒是飒爽,就是江习风那还停留在半空上的手,最后还是悄咪咪地放下了。
两人谁也没提,谁也没挽回,尴尬得自然。
在回去的路上,甄苓突然提了一嘴。
“对了,你知道我父亲他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江习风有些茫然:“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当年我父亲死在谁手里,将来报仇也有个人来。”
江习风摇了摇头,“我不大清楚,那时候我初入江湖没几年,像令尊那些事,都应该是由掌门亲手操办的,我们这些个底层的,更是不得而知。”
甄苓点了点头,“好吧。”
“对了,你方才为什么哭?”
江习风感觉到甄苓的心情有些好转了,便想知道刚才事情的缘由。
可甄苓依旧不想开口,也不打算说,她眸子里暗含深情,可是除了“算了”,就是“别说了”,这些,江习风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今日若是不说,我便不放你走。”
说着,他将自己那匹马横在了甄苓面前。
甄苓无奈地瞟了一眼天,终于是犹豫之中将自己在里面遇到温缎夏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打你了?”
江习风的侧重点在甄苓挨打上,儿甄苓的侧重点却是在温缎夏在盛怒之下对自己说得那番话。
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心声啊。
自己走了这么久,她对待自己感觉数月如一日的长久。
岂有不心动之理。
“疼吗?”
甄苓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