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笼罩了大地,不管外面的灯火通明,小院里浑然一片寂静,早早地熄了灯。
枕着星河,甄苓迟迟遇不上梦乡,脑海停留在晚上那一幕久久不归,闭上眼,眼前便是那张俊魅的脸。
她曾经不解,想不通掌门为什么要她跟着孟盼丹做他的徒弟,为什么自己和温缎夏同时入门,可是自己便叫人带着。
因为澹台掌门想借孟盼丹的手完成他想做的事。
那澹台掌门想做什么?
无疑是让自己跟江习风保持距离。
还记得在第一次到掌门家里时,那么和蔼的人看到江习风之后的脸色骤变,瞬间严肃。这里面明显是有着一些不寻常。
然后再到孟盼丹。
他对祁月派的人偏见都很大,特别是江习风,可是自己从未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师徒二人的矛头齐齐地对着江习风,为什么江习风在自己身边一定是危险的?
加上他之前救过自己那么多次,这个人明显不坏。
如果按照掌门他们的想法来,那么他就是来害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在之前那么多次可以得手的情况下他不下手呢?
这根本说不通。
可是无奈,一个是掌门,一个是师父,看对上眼的人以后肯定还会有,可是这个身份,和自己现在的一切,没了之后是不会再有了。
还是……暂且听他们的,不会有错。
那自己究竟喜欢他么?
若是说不喜欢,为什么在他被袭击的时候自己会冲上去,为什么看到他受伤了自己会难过?
若是说喜欢,还记得当自己跟他前往掌门那里时候遇到的那群山匪,他二话不说的便捅死了一个,当剑锋穿过别人对身体时,他好像丝毫没有犹豫,没有丝毫颤抖。
如此冷血的人,如果日后出了什么事,想必一刀砍死自己也不在话下。
算了,不想了,其他的日后再说。
跟随孟盼丹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因为在山东道,那里已是白雪皑皑。木头的沉香托着茶的清香,浑然隐匿在一副冬雪银树图里面。
两人到的时候已是半夜,没说上几句话便被澹台掌门安排睡下了。
甄苓搬运行囊的时候仔细打量了院子,积雪扫得很干净,地上只是薄薄一层。
门前挂的几盏小灯笼在天地一白的世界里格外眨眼。
从窗缝里流露出的烛光将整个屋子罩上一层暖色,看起来暖洋洋的。
孟盼丹一回来就被掌门叫到他自己房间里谈话去了,留下甄苓一个搬这些东西,还好不是很多。
路过他们二人的房间时,听到孟盼丹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奇怪了,他平时对待掌门不都是很恭敬么?今日掌门是说了什么才能让他有如此反应?
只听得里面先是孟盼丹那焦急不已的声音:“师父你不会信了那个传说吧?”
什么传说?
然后再是掌门的那十分平和的语调:“怎么会,师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那些东西,怎么可能会信了他们。”
他们又是谁?
听得孟盼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时不时还要叹一口气,“那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掌门的声调依然十分平缓,语重心长道:“你防不住别人信。”
这两人在说什么啊……
孟盼丹在一旁怒气冲冲,“你不是没见过我师叔倔起来的样子,他们两个一模一样。”
“若真是一模一样的,你还抓得到她?”
“可你为什么要交给我?”
“因为你有能力。”
甄苓隔着一道门都能感觉到,若这不是在掌门面前,孟盼丹绝对开始怒吼了。
这回他只是将怒意表现在脸上。
甄苓觉得自己没听懂多少,索性踮着脚先走,以免一会被抓到丢人。
等她搬完了东西,收拾干净躺在**,发现这又是个不眠夜。
越来越多的疑问围绕着自己,先是江习风,再是今晚掌门和孟盼丹那番看似激烈的谈话。
究竟是什么传说?这都什么时代,怎么还会有人相信传说?
一晚上的辗转反侧,结果发现问题越来越多,而且自己越来越精神。
算了,数羊吧。
一只两只三只……十八只十九只……
诶自己多大了?
快二十了吧?到了今年八月份就二十了。
过的真快啊……还记得第一次自己在父亲膝头,听起父亲给自己讲当年与母亲的那些事,简直甜到发齁。
当时自己一直在幻想将来会不会也有人对自己那样好,然后把头埋进父亲怀里傻笑。
诶,自己啥时候过生日来着?好像是……申月的初三吧?依稀记得自己生在午时。
温缎夏回到了京城。
还有个两三天就三十了,前几天甄苓来信告诉自己他们二人回澹台掌门那了。
幸好雍州离京城比较近,骑马的话小半天就能赶到,接完最后一个京书就往家赶。
信鸽踏雪而来,在天地皆白中脱颖而出,带着那熟悉的拍打翅膀的声音,携着京书而来。
那是元萧的字迹,上面赫然写道:
保护我。
温缎夏一开始看到这份京书的时候是蒙圈的。
可是一细想,甄苓不是告诉自己前几天她和元萧破了个案子么。估计是人家找她来了。
用这种方式要人命还真是别出心裁,高额赏金先不说,就不怕人家刺客给你再供出去么?
也不知道即将和自己交手的人会是哪路高手。
等到见到元萧的时候,她已然是一副寝食难安的样子,有些发黄的皮肤说明了她这几天没有休息好。
“苓苓呢?”
“她有点事。”
“我总觉林喜善那老家伙阴魂不散,要着手来报复我。”
“估计没几个人会接他那个京书,我们一般不愿意涉足官场。”
元萧恍然大悟,随即想到甄苓。
“那苓苓……”
“她可能纯粹看不得有人蒙冤,尤其是被林喜善这样的人陷害。”
“哦……”
元萧眼底似乎有些顾虑,但是马上就抹掉了,“对了,这个刺客会一直盯着我吗?”
“过几天就过年了,谁没事老盯着你,一般的京书都有个时间限制,除非林喜善他腰缠万贯才能雇佣一个常年追杀你,最长就今晚一晚上了。”
“而且,一般未完成的京书就会被搁置了,再不会有人来刺杀你。”
听了温缎夏这么一番话之后元萧才肯放心。
到了晚上。
果然不枉温缎夏在雪中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人露脸了。
那人一束高马尾,一身夜行衣从头到脚都是黑的,若不是在这个银装素裹的季节,恐怕还很难注意到他。
只见那人手拿一把短剑,剑缑上拴着一撮狐狸毛。
这不是尹决明的九尾么?
看来,这次林喜善还真的没少砸钱,能把这么大的一个主给请出来 。
然而这回,温缎夏算是见识到了尹决明的厉害之处。
只见他左手掐诀,随即幻化出八个一模一样的他出来。顿时看的温缎夏头昏眼花。
其中有一个突然刺过来,让温缎夏一挡,便化成一缕烟雾消散了。
背后又是一个,不知道是本人还是影子,再次拿着短剑刺向自己。
那个尹决明再次化成一道烟,散在黑夜之中。
当温缎夏在外面与那些假的尹决明斗了有一阵子之后,忽然发下不大对劲,因为真的尹决明迟迟没有现身。
随即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那扇木门承受了一下
一声尖叫叫醒了整个首辅府,不过那声音明显不是元萧。
温缎夏一个健步窜进了元萧的卧室,看到那个真的尹决明正走向元萧床前的那扇屏风。
黑夜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他手上的九尾。
温缎夏只能冲上前去,左手中的那只银色滕青挡在他们两个面前。
可是尹决明没有迟疑,直接用那只短剑一钩,再一反手用力,将自己的剑绕到下面,接着膝盖一顶。整个过程自己完全没有反打的能力,而且他十分精准地避开了剑锋。
当温缎夏发觉过来时,只觉手中的滕青突然变轻了,再配合着像什么金属掉在地上的清脆的声音。
那把银滕青断了!
当温缎夏看到地上那段还泛着点点月光的滕青之后不禁有些恼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尹决明。
你这手段……
见温缎夏没了反手的余力,他也没有再多为难,转身绕过屏风,掀开了帘子,打算一刀下去回去拿订金。
里面的那个女生已经叫破了音,哭的梨花带雨,可是没有什么用。
尹决明根本没想过里面的不是元萧本人,一剑下去之后,虽然鲜血淋漓,可是那不是元萧的。
当哭声随着生命戛然而止,后面的府兵已经围了过来。
他从旁边的窗子一跳,身影隐匿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