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随元萧去林府那闹了一次之后,那天晚上孟盼丹果真一脸怒气地等着自己,直到自己于三更才回来,他才冷冷地瞪了自己一下才去睡觉。
接下来半个月甄苓几乎没怎么出去。即是孟盼丹的要求,也可能是自己在躲些什么。
这半个月就光跟着孟盼丹练习,其他的什么也没干,一份京书也没接。
可能是许久没出去的缘故,温缎夏总说自己瘦了。
至于首辅的那个案子,既然都裂开一个口子,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包不住了,顺藤摸瓜的事,就交给京兆府去做。
也不知元萧现在怎么样,昨天来信告诉甄苓案子已经结了,林喜善被贬了两级,听信中的意思说是要犒劳一下甄苓。
转眼间,冬天已经到来,对面房檐上渐渐白了,身在京城还不是很冷,偶尔能下个几场雪,可都下不了多久。
院子里那颗腊梅香得很,香到自己在屋里都能闻到那悠然的香气。
温缎夏出去接了个远在黔中道的京书,甄苓这回没有跟着,估计她现在差不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眼瞅着腊月还剩不了几天,还有个三五日就过年了,外面现在满大街都是年货,红红火火的好不热闹。
听孟盼丹说,今年澹台掌门要他们回去他那过年,所以也没有囤些什么,预计着明日就启程。
这半个月下来,甄苓瘦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一连好几日眉眼都带不起笑容,总是在想半个月前那个晚上。
还记得那晚还不是很冷,但手指尖已经冰凉,他在自己身后几步的地方,可是自己迟迟没有转过去看他一眼。
他就一定是坏人吗?
这个疑问在自己心里萌发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她不仅剑法上大有长进,还将自己被坏人盯上的所有可能预想了一边。
现在她心里对待这个问题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晚上,到了信上提到的饭馆。
元萧早就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这回她的妆容和上回的一样精致,身穿锦衣披貂绒外套,身后站着几个丫鬟,手中抱着她的斗篷。
正是贵家小姐的行头。
只见她让身后侍女端出来五六只金元宝。
虽说见过赏金多的京书,可那也没有这回的多,甄苓不禁惊叹:“这是干什么?”
“我爹让我给你的,他老人家还想见见你,我想着你那么忙,直接给推了。”
当她说到忙的时候,眼神中明显别有用意。
甄苓看着这一个个泛着金光的元宝时不禁有些无措,“这也太多了吧?”
“哎呀,你可救了我哥的命,这点不嫌少就行。”
最终还是留下了。
这顿,应该是她这半个月吃的最好的一次了。
“我感觉你这半个月应该没少忙吧?瘦了这么多。”
甄苓可从未感觉出自己瘦了多少,“明显吗?”
“小脸蛋都不圆润了,还不明显?估计那个江什么看到之后该心疼了吧?”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甄苓淡淡一笑,却有种道不尽的无力感。
“我的天哪,你们两个不会分了吧?”
一提起他,甄苓顿时便没有兴致,眸子里的雪花的棱角愈见分明,“压根就没在一起过。”
从元萧眼中能看出些许惊讶,“你……难道不喜欢他?”
甄苓依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眼底划过一丝迟疑,“江湖上的人,未必比你们官场上的人好到哪里去。”
好像是有一番失意,元萧本以为江湖上没有多少套路,都是侠肝义胆的侠客,可让甄苓这么一说,像是梦被捅破了一般。
后来甄苓还是把当前的疑惑告诉了元萧。
元萧听后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自己是连竹马都没有过的人,像这种自由地喜欢上一个人对于她来讲可能这辈子都是天方夜谭。
她强撑起一抹笑容,装作轻松的样子,“别当回事,走啊,我陪你逛一逛。”
两人饭后在集市上逛了一阵子。
现在的集市都张灯挂彩,远远望去不比上次灯会的场面冷清多少。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自然也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偶尔走路碰到身旁人的胳膊也是常事,还有某个小贩被碰到了一篮子腊肠,前前后后也有人上去帮忙拾起。
这大概就是盛世吧。
元萧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句话,“苓苓,那个是不是他?”
只见她指向各个商贩身后的那条小道,两个身影在那里穿梭。
定睛一看,其中被追的正式江习风
随即甄苓的眸子便暗了下去,想必后面的应该是尹决明吧。
可是当她听到了剑刃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时,她又充满疑惑地抬起头,仔细看着追在江习风身后的那个人,这才发现那人不是尹决明。
那好似位长者,身板不是很挺拔,可是他的剑法十分稳健,见招拆招,这半天没见用出一个重复的剑法。
可是转念一想,江习风接的也十分轻松。
罢了,他自己能解决。
甄苓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回给元萧一个“继续走”的眼神。
可是自己越是不想注意,那声音似乎就萦绕在自己耳边散不去一样,听的就越清晰。
两人打打杀杀了有几分钟了,从地上打到楼顶上,从人群外打到人群里。
周围看上街买年货的人都注意到他们,驻足观望。
只见江习风的剑法被那人破解了不下十招,有些招架不住,手中的炙烛开始发抖。
甄苓的眸子依旧没有光亮。
突然看得江习风的身躯一抖,左臂上殷红了一片,右手中的剑也突然脱手,看得人群内心一惊。
眼看那人还要再来一招,这回剑锋直指他的小腹。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从人群中又杀出一个身影,行剑如风,剑法似水,眸中带雪,脚下生霜。
可是那人的剑锋依旧指向江习风,尽管他的炙烛早已脱手。
甄苓只能强行上去拆招,还要时时躲着江习风以免误伤他。
那老人用的也是软剑。
两只软剑交错在一起,只能听得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呼作响。
甄苓发现那人迟迟没掐诀,只是用剑法就能跟二人厮斗在一起。
左劈,右斩,前挑,后刺,最后一下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指江习风的心口。
甄苓看到那剑刃时,已经离江习风很近了,去当也来不及。
这一次没有炙烛挡在他身前,而是江习风徒手握住剑锋。
霎时,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了下来。
当甄苓看到他死死挡住剑刃的手时,反应十分迅速,抬起临霜,向后一挑,对手的剑脱手了。
那老人背对着月光,身形很是消瘦,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丝丝白发,和在寒冷的夜晚里被呼出的哈气,为月芒罩上雾气。
他向后踉跄几步,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站稳,拾起掉落在脚边的佩剑。
甄苓没有着急过去擒住他,而是扶住江习风。
那人就消失了在了月影之中,留下了一句话。
“认真就输了。”
甄苓听得是一脸懵,刚想将他拦下,可是再一晃,那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她没有追过去,而是回到了江习风身边,他胳膊上和手上那殷红的一片一片十分扎眼,想忽略也不行。
于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帕,包在了他的伤口上,系了个结。
江习风此时像极了一个受了伤却不喊疼的小孩子,任凭甄苓处理他的伤口。
甄苓的目光从那片触目惊心的殷红上转移到他上,结果发现江习风脸上不但没有痛苦的神色,反倒还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她。
甄苓眼里终于有了焦急,她果然还是过意不去这片血色,“很疼吧。”
他摇了摇头。
果然,这么回答是最令人心疼的。
只见她眼底的自责和担心彻底迸发,可是终究没说出来什么,所有想要自责忏悔的话融成一滴泪,悄悄滴落在衣衫上。
江习风刚想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结果却让她扭头躲开了。
转瞬间,甄苓眸子中的那片雪花再次凸显出来,她面无表情地走了。
留给他的还是背影。
元萧终于在人群里看见了甄苓,只见她已然变成了甄苓的小迷妹,无比兴奋地跑到甄苓面前,“我跟你讲你刚才好帅的!”
甄苓没有多兴奋,脸上的泪痕才刚刚擦去,眼框还有些红,“嗯。”
元萧看着她,表情很是微妙,好像粉丝看见爱豆不开心时的小失落,“你……”
“嗯?”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