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一些，连风儿也都停了下来，山中寒意升腾，四下一片寂静。
莫南山不再说话，秦桑月只好服了软，毕竟她一直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基本已经习惯了。
他取出用绢布包裹着的某件小巧的器物，默默地搁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她不解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疑惑不解抬眼看向他。
“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可你们这鬼地方什么都买不到，所以只好随便凑个数了。”他无可奈何的说。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同时也十分不解的打开那块绢布，那是一支木钗，削刻的痕迹还很新，微微上挑的线条还算流畅，钗头镌刻着一朵秀气玲珑的桃花。
她再次抬眼看了看他，“所以这是……送给我的？”
他叹了口气，说：“的确寒酸了些，你可以不要。”
说完他作势要将东西收回，却被她及时将那支钗拿了起来。她说：“既然是要送的东西，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这番心意我领了，多谢。”
“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当不起你这一谢。”他叹了一声，敛了笑意，正经说道：“不过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莫南山微微勾动唇角，恍然了悟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是有所求？”
“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来见你才是最主要的，有所求是顺便的，这是有差别的，你可不能想歪了啊！”他慌忙跟她解释道。
她饶有兴致的听他说完，道：“那你说说看，什么事情。”
他说：“我知道你们派人去找灵姐的麻烦了，但她其实是个好人，你们能不能不要伤害她？”
“唐门少主唐灵？”提及此人，她的神情便跟着冷了两分，“是她先找要我们的麻烦，她若不再弄出大的动静来，我自然也不会动她。”
“那你可以帮我传一封信给她吗，这样或许她就可以不再乱来了……”
“如此在意她的安危，怎么，你喜欢她？”她勾唇冷笑，眉眼间浮着些许轻讽之意。
“我怎么会喜欢她呢！”秦桑月激动得险些从位置上跳起来，“她可是扬言要当我师母的人，我怎么能喜欢呢！”
“哦？”见他这般激动，她好像更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对这唐灵有心，而唐灵却对你无意了？”
他被她的话弄得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说：“是否只要我承认我喜欢唐灵，你就会答应我不伤她？”
“我说过，只要她不正面与莲花圣教作对，我自然不会动她。”
“那你也能帮我传信给她吗？就说十日之后我自会平安回去，让她不必来救我。”
“可以。”她冷声回答，眼中有莫名的情愫在上升，却被她极力掩藏在无尽的冷漠表象之下。
“还有一件事我得说清楚，我对灵姐仅是朋友之宜，并非你想的那样。”他说。
“你对谁是什么情宜与我无关，不必事事都跟我说明。”她冷漠的说着，便有要起身离开的打算，“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她转身欲往下山的方向走，并且未曾再看他一眼。她突如其来的冷漠和疏离，不禁令人心中生寒。
“南山。”他突然叫住她。
“还有事？”她微微驻足问道。
“教王的入魔程度非比寻常，我没有把握能治好他，如今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仿佛是在交待遗言一般，“我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活着走出去了，希望你不要再找我师傅，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连累他……”
“什么意思？”她回身看去，但见他面色正经而沉重，不自觉将心一沉，“你当真治不好教王？”
“治不治得好，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说道：“枢星辰的身体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走火入魔后肆意修炼大损筋脉的功法，再加上之前被血灵菩提寒毒攻心，即便他再武功盖世，也不可能活得过半年……”
她眸光紧敛，背在身后的一双拳紧紧握住，“你的意思是即便叶微澜来了，也不可能治好教王的身体？”
“是，即便我师傅来了，也救不了他。”他重复的说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继续找我师傅，我活不了无所谓，但他不能死，他是天下间所有病患的希望，他的才华不能无端被埋葬在这座冰冷的魔窟里……”
“这么说，你是打定心思要一心求死了？”
“我当然不想求死。”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可这也是最糟糕的结果，若实在不能避免，提前有所预备总是好的。”
他的笑容落在莫南山的眼里，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躁与不安来，她当然知道秦桑月要是治不了枢星辰的病会有什么后果，也能料想到枢星辰会如何大发雷霆杀人如麻。
正是因为料想到诸多后果，她的心才会这般方寸大乱。和以前众多人一样，秦桑月本来只是她抓来让教王安心的，可事到如今，她却并不愿让他落得跟以前那些人同样的下场。
她也曾被迫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但终究还是有几个拼死也不想杀的人。
她偏过脸去看山下的神女湖，故作无恙道：“你的遗言还是留着跟重要的人说吧，跟我说可没什么用。”
“谁说没用？”他朝她走近了几步，“除了我师傅，你也是我重要的人。”
她微微愣住，却不敢回眸看他，她竟然有些害怕，怕仅仅多看这一眼，便会让自己沦陷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南山，假如还能重选一次，你想过怎样的生活？”秦桑月突然轻声问她，与她一同望着山下那一湾澄澈的神女湖水，神态自若而坦然。
她并未多作思考，开口答道：“没有杀戮，自由自在，普通的生活。”
“一定会实现的。”他说。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如果有来生的话。”
“等到来生，你可就未必能抓得到我了……”
“什么？”她不明所以的侧目看他，却见他眉眼中尽是温柔笑意，没来由的让她心弦一颤。
他说：“戏文里常说人生苦短，应当惜取眼前人，懂吗？”
“不懂。”她侧过目光不再看他，径直动身往山下走去。
秦桑月：“……”